复如平日的平静,“我是说过,只要我可以,就会帮你。手头拮据了,知会我一声;升官的事不能急,一步一步来。我上赶着命小刀时不时给你送些银两,我在外惦记着你的官职,向皇上阁老举荐你——我对你这样的兄弟,比对两个至交、三个亲弟弟还好。 “我总是想,你们是陪着我拼命才挣来的前程,不容易。 “我没良心,日常大事小情,都要亲朋容忍、照顾、帮衬着我。 “可你怎么对我的?”唐修衡抬手拍了拍石楠的面颊,“我还说过,男人喜欢钱财不丢脸,生财有道就行,但受贿行贿的事情太脏,别碰,凭你这个性情根本不能善后。 “你怎么做的?——行贿受贿。最让人齿冷的是,你把三个财神爷放到京卫指挥使司供了起来——这买卖很划算吧?他们给你银钱,你给他们升官。 “石楠,别抬举我了。我受不起。 “我只是个瞎子,瞎了这么多年。” 石楠死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唐修衡轻轻吁出一口气,语气萧索:“我情愿你已经战死沙场。我宁可要一个阴阳相隔的铁血儿郎,也不要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敢做不敢当的朝廷大员。” 此刻,他眼里的光芒不再,眼神幽深黯然。 石楠从没见到过这样失落的唐修衡。 往昔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飞快闪过。 唐修衡喜欢最烈的酒、最快的马、最利的兵刃。可是不贪杯,好马总是让给别人,兵刃亦是。 唐修衡是最不要命的将帅,总是亲自上阵杀敌;也是最惜命的将帅,每一个将士的性命,都看得特别重,总让人觉得重过他自己。 他回京之前,唐修衡笑着对他说:“到京城脚踏实地的混出个名堂来,早些娶妻生子。” 他就说:“战事平息之后,你也得抓紧才是。太夫人早就着急了吧?” “往后再说。”唐修衡用指关节按了按眉心,“家母要是指望我,可有的等了。命不好,摊上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当时他就不自主地想到了唐修衡一次次为了救将士拼上自己性命的事情,“往后悠着点儿,毫发无伤地回京。” “毫发无伤?”唐修衡反问一句,岔开话题,叮嘱他回京之后为着避嫌,不要与唐家频繁来往,说家里有好友、手足照顾着,让他不用劳心劳力。又叮嘱了平日不少要注意的事情,末了自嘲道,“我自己是办不到,但可喜的是看得挺明白。” 他全都答应了。 如今回想起来,做到了几点? 此刻再想想自己先前的那些话,唐修衡听着该有多戳心? 那么长的年月,唐修衡为战事、将士活着,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若没有深重的歉疚,怎么会数落自己不孝? 他不能不照顾妹妹,唐修衡就活该让亲人陪自己担负凶险么? 旁人说那些话,无妨,可他不行。 拼命救了三回的人跟自己说:你不能让我抛下亲人不顾,你不能让我的亲人陪着我受你的惩罚…… 是啊,与其面对这样一个贪心不足的人,真不如当初让他战死沙场。 唐修衡抽身走开去,“不送。”走到院门口,身后传来压抑地痛哭声,石楠含糊不清地道: “我对不起你……再不会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