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去办了,即刻间果然来了自家背药箱的大夫。 顾皎让丫头和从人带着帐幔来,单围了一片出来,做紧急房间之用。 “可知是何病症?”李昊问。 魏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浅浅胡须,“眩晕症,痰症病发,再兼之惊怒交加。” 帐幔内一声,“出来了。” 有从人来告,已将太爷喉间的浓痰吸出。说那太爷来校场,被冷风一吹,有些咳嗽。上了台后,咳嗽得越发凶险,又兼本身有痰症,咳得半晌还不能喘气。刚才炮车炸响,太爷不知为何惊怒,连拍了十多下茶几,立刻便仰倒。咳嗽不停,人半晕,胸口积气。 这会子,痰是没了,但胸中的气却未消。 若再这般下去,恐怕—— 顾皎问,“怎么办?魏先生,你擅医,可知怎生处理?” 魏先生面呈难色。 马家太夫人从帐幔内出来,满面悲色,显是她自家带的大夫实在无法。顾皎看李恒一眼,立刻走向前,“太夫人,可有甚需要帮忙之处?” 太夫人有些尴尬,但又不忍放着不管,只用眼睛看魏先生。可见,魏先生擅医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 不料魏先生却显出一些羞愧的模样来,拱手长揖,“我虽从许先生处学了些医术,但委实不敢自称神医。太爷的病症,我曾见先生处理过一桩,乃是自身有肺疾,激怒之下气入了胸。若放置不管,后果难料;若要处理得当,需在一刻钟内,将胸腑中的气放出——” 李昊一听便觉得荒唐,如何将胸中气放出?开胸,人死罢了。 李端也不可思议道,“怎会如此?” “若太爷死在此处,只怕马家和郡守的仇更深了。” “许慎先生在何处?”太夫人两眼泪光盈盈。 魏先生更加尴尬了,“月前写信请先生来河西,奈何先生天性不受拘束,喜爱四处游走。不知他何时会来,也不知——” 太夫人突然哭出声音,绝望得很。 李恒道,“立刻派人,从河西出发去三川道,这是他必行的路。打许家的招牌,只说先生投了青州王。许先生见了,必然要来问罪与我,岂不更快?” 言毕,果然有许多兵士从台上跑下去,拉了马,呼啸着便要出去。 校场门口围拢了许多看炮车的百姓,或趴在围栏上,或站在高台上,或叠成了人墙。 炮声隆隆的时候,他们跟着发出惊呼;炮声停的时候,要等着继续放炮。眼见炮停了,许多人围在木台上,个个焦躁得不行。 有人马奔出来的时候,好事的人便问了一声,“炮车还放不放炮了?可是不能用了?” 那马上的人拉了缰绳,高声道,“炮车得用。现马家的老太爷病了,胸腑积气,需找大夫放气。许慎先生曾出手医治过这般病人,现要去寻他。各位乡亲,若得许慎先生的消息,速速来——” “胸腑积气?”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 骑马人本欲奔走,听得这一声,立刻停了。他转头,露出属于顾家的脸来,似有惊喜,“你知这是甚病?” 人群分开,走出一个戴了兜帽的长衫男子。他揭开帽子,露出一张清癯的脸来,头发和胡须花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道,“这病,倒是知道,只——” 没等说完,顾琼大喜,高声问道,“你可是许慎先生?” 那人似在颔首,然还是没等答话,顾琼已是飞身下巴,一把拽了他的领口,硬拖到校场中去。 他兴奋地大声,“郡守,许慎先生找到了!他已是寻到大营门口,被我抓回来了。” 李昊少时舞文弄墨,跟着先生学过一些方士之术。后寻仙问药,寻仙缥缈,只剩下了问药。药中多迷幻,令人沉醉,或可逃开无聊乏味的俗世。然今日,当真开眼。 雷霆一般的炮车,以及那出现得正当时的许慎先生。 先生仙风道骨,颇符合他见过的高人。可当先生从宽大的衣袍下拎出一个木头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各种百炼钢的奇怪器具,他便感觉有些不对了。那些东西,亮如银,锋锐超越刀剑,只轻轻一拉,便在马家太爷的胸上划出一条口子来。 又不知摸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居然用长针扎入了太爷的胸腔。 所谓的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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