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抬眼看了看堂下跪着的辜大,比普通男子高挺健壮,纠结的肌肉,很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样。 他“嗯”了一声,却未说话,只打量他。 这不是个蠢人,有限的几次和顾皎见面,便存在感十足。 一个故意,一个有心,成就了这桩事。 顾皎耍些手段,无伤大雅。李恒甚至有些好奇,她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只唯一有点儿担心,没上过实战的人,总是对人性过于乐观。乐观的下一步,便是马失前蹄。 李恒有些故意地,长久未说话。往日在战场上的那般锐气,也彻底放开来。辜大是他的手下败将,那些恐惧早就印入了心脏,只是微微的一瞥,便能令他回忆起来。 顾皎相信人性本善,李恒信的却是恐惧。 恐惧,能让人永远迈不出那一步。 李恒张口道,“辜大,梧州人。” 辜大身体抖了一抖,却又极力镇定下来。李恒乃是青州王坐下得信任的将军,可用之人颇多,又去龙头山剿了胡大,对他的来历自然清楚。 “三年前,梧州大旱。州府官员奏报朝廷灾情,得减免税赋,又开仓放粮。不料本地官员私吞了粮仓,倒卖给本地商户,囤积居奇。又有本地地主增加地租,许多人卖儿卖女也交不出租子。你在梧州泸县颇有些威望,便聚了一群乡人请求地主宽免赋税,要求县衙如实放粮。结果争执,失手杀了泸县的几个衙役——” “后带着妻儿逃走,父母却被抓住。老两口死于刑囚和疾病,妻小却是在流亡途中遭遇流匪而死。你在途中混入流民,不想却在龙头山落草为寇。后看不惯胡大行事,又带了一拨人来龙口占据关口。因要报答胡大的救命之恩,所以应他的要求在我迎亲当日设伏。” 辜大冷汗滚滚,未曾想到他竟然连梧州的事也探听出来。 李恒轻飘飘道,“辜大,我随时能杀了你。” 辜大的头低了一分,挺直的肩膀却崩得更紧。 “就如你,随时能杀了夫人。” “不会,不愿,也不敢。” 李恒看着他那到死也不愿塌下去的肩膀,道,“你可知当世几多名将?” 辜大并不知何为名将,但却晓得天下三分,诸侯乱战。每个诸侯手下,便有几十上百的良将,譬如京州王的崔明友,譬如青州王的秦澜,又譬如高复的吕青。然里面最出名的,并非李恒。李恒一小儿,只因在河西杀了无数士族,才被天下人所不耻。 “点算点算,当得上名将的,不出十人。可这十人之下,又有数百。我这般的,在那数百里,只排末位。可在末尾的我,杀人已不知有多少个百数。”李恒笑了一下,“当真以杀人论,该是魔,而非将。” 辜大有些骇然地看着地面,只怕他的有些疯了。 “辜大,你是聪明人。”刘恒悠然道。 若是个蠢的,岂能被顾皎看得上。 “既是聪明人,便该明白,魔,可有耐心要一土匪向善?” “不会。太麻烦,不如一刀剁了清爽,还这人间一个清清朗朗。” 辜大闭眼,知他说的是真话。 “只有夫人,妇人之仁,感念天恩,网开一面。”李恒悠然地看着他,“她可是你唯一的活路。若是她有事——” 辜大抬头,定定道,“将军,谁要动夫人,必得先跨过我的尸体。” 李恒没有笑,也没有点头,只平淡地看着他。他道,“我真心不想死,也不愿死。这世道没天理,没道理,不平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