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牵马出帐的回鹘战士,在各自家人的陪送下,从四面八方汇往部落中央集结,老酋长已经在彼处等待。吴生被月朵送着走出帐篷,对方塞给他一个包裹,里面装着鼓鼓的衣裳与干粮。少女看向吴生的目光,充满不舍与担忧,依依惜别之情与部落里送别自家男儿的那些回鹘女子并无区别,嘴里哇哩哇啦絮絮叨叨个不停,都是叮嘱吴生注意安全与身体的话。 吴生清楚的知道,他这一走绝对不可能再回来,说不得临阵之际还会见机行事,将老酋长及其部兵马卖给唐军,所以此时面对月朵充满关切的唠叨,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尽量不去看对方那双充满依赖与柔情的眸子。 “我走了。”吴生往四处看了一眼。 月朵将那柄黑乎乎的简陋匕首塞到吴生手里,让他带着防身。 吴生知道这匕首是对方唯一能用的防身物品——那张破弓月朵还无法用得好,就不忍把它带走,想塞回给月朵,毕竟他这一走,月朵就又是孤身一人,必然回到先前食不果腹、放牧只能去草场边缘的日子,虽然一把匕首改变不了甚么,也无法让对方在夜里把漏风漏雨的帐篷修好,但至少再傻乎乎面对野狼袭击时,还能垂死挣扎一番,奈何少女态度坚决,任他说老酋长会给他发兵刃都无济于事,末了,实在无法跟那双噙着眼泪的干净眸子僵持,吴生只得收了匕首,心头却已堵得发慌。 “你一定要回来!”吴生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听见月朵带着哭腔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是那样年轻而凄凉,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一定要活着回来!” 到了部落中的空地上,吴生找到老酋长后,被送了一匹马,这已经是格外恩遇,身为书吏,他没有再被发放弓箭兵刃——老酋长虽然用他,但不代表就对他完全放心。 看着眼前百余人的队伍,吴生觉得实在是单薄得很,然而部落里的青壮战士,早在药罗葛狄银发兵灵州的时候就已经征调过一回,眼下的这百余人中,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不过十多岁的少年。 望着周围站在帐篷前,大多衣衫普通到破烂,面色发黄头发凌乱,用不舍目光目送出征人群的妇孺,吴生眉州微微皱起,不过旋即又松开。 第932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何处是家有家人(二) 盘踞甘、肃二州的回鹘既然被称为甘州回鹘,可见甘州之分量。灵州城会战,药罗葛狄银与杜论禄加兵败,两人率残部逃回河西后,便马不停蹄加固城防、重整军力。彼时大唐禁军已经攻略会、鄯等州,李从璟进军河西的意图昭然若揭,药罗葛狄银与杜论禄加不得不顺势结成铁盟,欲求拒大唐禁军于凉州城外。 奈何大唐禁军将士悍勇,军备又太过先进,持续改进的火炮等物,更是攻城利器,强弓劲弩骏马精骑,更是野战利器,李彦超率南路军骤然进攻兰、鄯等州时,正值灵州会战,兰、鄯等州的吐蕃人,哪里能料到大唐禁军会分兵来攻,防备不及,被打得找不着北。 因是之故,两股大唐禁军汇合于凉州后,凉州城也被一攻而克,杜论禄加只得仓惶逃至甘州,寻求药罗葛狄银的庇护。 这一日,药罗葛狄银、药罗葛阿咄欲、杜论禄加等人,汇聚在甘州城内军议,商议对敌之策。 屋中的气氛很是沉闷,彼此相视的目光掩盖不住压抑,杜论禄加肥胖的身子已经消瘦了太多,脸上肥肉荡漾弥勒佛式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阴云,他弓着身子坐在座位上,眉眼间仇恨、愤怒与颓然之色相互交织,如藤蔓一般拉扯不清。 “鄯、兰等数州之地,多有论恐热与尚婢婢势力之后裔,理应为骁勇善战之辈,且各州兵马加在一起有逾十万之众,战时能聚集的人马就更多。以悍勇之众,坐拥坚城,缘何在数十日之内,就让五万唐军打得一败涂地?禄加可汗说说道理何在。”药罗葛狄银心头愁云惨淡,他眼下为甘州会战操碎了心,密布血丝的双眸体现出睡眠的严重不足,但他到底是心智坚韧之辈,断不会有主动认输的道理。 杜论禄加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唐军甲胄之强,数倍于我,唐军弓弩之强,数倍于我,唐军重骑之强,数倍于我,唐军陌刀之强,还是数倍于我……凡此种种,葛狄银可汗在灵州城外便已亲眼所见,无需本汗赘言。然本汗还要说可汗不知的,那便是唐军火炮之强,唐军谋战之强,唐军密探之强,唐军成长之快!” 杜论禄加站起身来,走到悬挂的舆图前,他的手落在舆图上,本想转身说甚么,目光落在图上,却不由自主哂笑出声,“这也能叫舆图?除却山川大势,和四不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