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目全非,但岁月的流逝与俗世的烟华,好似没有在第五姑娘身上留下任何污渍,林安心甚至有种错觉,对方比她第一次见时,更加灵气动人。 林安心想起自己在青衣衙门的时日,平日里不禁要忙于处理不完的杂务,更要面对那些自诩不凡官员的诘难,最让林安心不能释怀的,她还得与“心怀不轨”的徐知诰虚以委蛇,这让她不得不时时恪守礼节、日日如履薄冰…… 念及此间种种酸楚,林安心很难不顾影自怜。 她当然知道,能让一个女人长久保持年轻灵动,始终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只有一个真正疼她的男人的宠爱。 很明显,第五姑娘有,而她林安心没有。 第839章 君能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六月初,李从璟至寿春。 依照李嗣源的意思,江淮之役是由李从璟领兵渡淮而开始,如今江淮十四州甫定,朝廷也不必另外遣使宣慰,就由李从璟来做这个收尾的工作,以太子身份宣慰江淮十四州,任命各州县官吏,定下江淮自此隶属大唐的名分。 对此李从璟自然没有意见,左右无非是多跑一趟而已,而且因为吴国未灭,唐军在江淮的驻军还有待部署,这些也需要李从璟来定下基调。 抵达寿州的时候,寿春依然未克,高审思依旧在城头督战。 经过一年鏖战,寿春已经面目全非,城外土山密布,沟壑纵横,营栅处处。寿春之所以还未攻克,固然是因为高审思得寿春人心,善于守城,另外一方面也是四镇八州的军队早已疲惫,后半年的攻城之战几乎是围而不攻。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阳光明媚,李从璟策马来到寿春城外,命将士在城外摆下长达三百步,前后五排的木桌,置酒肉饭食于桌上,而后大军军阵退后于五百步外,再于宴席前置下两张案几,命孟松柏向城头喊话,叫高审思出城一晤。 寿春矢尽粮绝,城头上面有菜色的将士望见城外的壮观宴席,生涩的喉咙都不禁上下蠕动,但却没有一人有异动。不时,城门洞开,高审思单人独骑,出得城来。 天高云阔,旷野辽远,两张案几旁,身着黑色太子龙袍的李从璟直身而立。高审思下得马来,走近两步,向李从璟抱拳:“高审思见过太子。” 李从璟微微抱拳,笑意温和,“高将军,请。” 一年鏖战,高审思已不复当初的气度雍容,整个人瘦上了一圈不止,发丝蓬松而泛黄,面上颧骨突出,颇有些皮包骨头的意味,乍一看去浑如一介食不果腹的老农,但他那双眸子依然锐利,腰杆也依旧挺拔。 两人相对落座,孟松柏为高审思斟上酒,李从璟也无废话,举杯道:“高将军,请。” 高审思也不客气,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气顿生。 第二杯的时候,高审思却不再饮,双手撑于膝上,端坐看向李从璟,“酒是好酒肉是好肉,然城中有数千将士、数万百姓无从享用,某饮一杯,是为礼敬太子,不能再饮。” 李从璟放下酒杯,也不介意,笑意真诚,“高将军风骨高洁,本宫敬佩不已。” 高审思身如松柏、面似青山,左右观看一眼城外狼藉的战场,目光最后在三百步宴席上掠过,喟然叹息道:“江淮十四州,大好河山,如今尽入君手,大唐甲兵鼎盛,实属某生平仅见。素闻陛下、太子勤于政事、疏于享乐,大唐有如今之象,某知时人不曾欺我。寿春弹丸之地,此时太子若是要取,不过反手之间,何以摆下这等阵仗?” 李从璟看向高审思,目光坦诚,“寿春的确可以强取,但本宫无意让两军士卒再徒然流血,将军意下如何?” 高审思默然不能言语。 李从璟道:“本宫知晓将军忠义,寿春一座孤城,外无救援,而将军得守一年,此情足以报恩,然士民何罪?” 高审思仰头对向苍穹,但见青天流云,他道:“在其位则谋其事,高审思何以敢有他念?” 李从璟看向高审思背后,寿春城虽然不复当日之完好,甚至已有些残破,但城头的士卒个个身形笔直,他若有所感,“大军围寿春以来,将军日夜苦战,能守得城池不失,已是世间难得的良将,去岁除夕时,将军领军出城夜袭我营,拔营三座,败军数千,差几使我大军溃败,此事足见将军之大才。” 高审思摇摇头,语调沧桑而带着几许无奈,“唐军营防严密,某虽得手一时,却是不能破得大局,最终也只能再度退入城中,何以当得起太子谬赞?” “将军过谦了。”李从璟道,忽而问道:“听闻昨日夜里,公子暗逾城墙,想要入我营中,最后却为守军军校所执,可有此事?” 高审思脸上肌肉动了动,眸子里闪过一抹悲痛,“确有此事。” 李从璟道:“公子夜遁出城,想必是欲来见我,谋纾家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