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这样骂下去,就算丞相的人不动手,某都要动手了。” 蒯鳌看了卢绛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绛仍旧是点头,“我知道你是甚么意思。” 蒯鳌道:“那你说那样的话是甚么意思?” 卢绛也看向蒯鳌,“难道你不了解我的意思?” 蒯鳌道:“或许我了解的不够透彻。” 卢绛收回目光,语气忽然有些沉重,“或许我自己都不能了解得透彻。” 蒯鳌道:“你何不说来听听?” 卢绛的目光落在那个书生身上,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个不得志的失败者而已,他失败,不是因为没有才学就是没有运气,而没有这两个东西的人,在大争之世是出不了头的,所以卢绛对他没有半分感情。 但卢绛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书生身上,没有挪开。 这个书生,仿佛在提醒他甚么。又或者,他在借助这个书生提醒他甚么。 卢绛缓缓开口,“我的性子你多少知晓一些,轻狂任性,胡作非为,不肯循规蹈矩,也不肯戮力常人眼中的实事。” 蒯鳌:“既然你平素向来仰慕魏晋之风,自然不会戮力实事。” 卢绛微微摇头,神色复杂,“你也应该知晓,那些所谓实事,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沉浸到这种事情里,除却平白消耗了雄心壮志,并没有甚么益处。常人能把自己奉献给小事,看县令都要拼命仰着头,我不行。” 蒯鳌道:“因为你不想做常人,不想看县令都要仰着头。” “当然!成大事者,都不是常人!”卢绛语气重了几分,“我读书只略通大旨,是因为咬文嚼字乃文士所为,而我不屑于为文士。要研究时弊,经世致用,就更不能做书袋子!大争之世,通博弈角抵,精纵横兵法,知当世利弊,方能有所作为!” 蒯鳌道:“不做书袋子,则学无所成,为世俗所不容,莫说为国事出力,便是连饭食都成问题。” 卢绛一挥衣袖,慨然道:“为求做县吏而读书,某不耻也!” 蒯鳌冷笑道:“不做县吏,便无谋生之道,而你偏偏喜好酒肉,任侠任性,遂只能做那些旁门左道。” 卢绛面上毫无愧色,“大丈夫生于世间,若不能任侠任性,不羁快活,与草木禽兽何异?既然任侠任性,何必拘泥于俗世礼法?” 蒯鳌沉默下来。 卢绛也沉默下来。 半晌,蒯鳌忽而一叹。又片刻,方道:“你若想嚎哭,大可去那书生旁边坐着,他那酒壶里,应该还有小半壶酒。” 他话音刚落,卢绛果然走了过去,大步流星。一屁股坐到涕泗糊了一脸、低着头喋喋不休的书生身旁,抓起那个装着廉价酒水的酒壶,仰脖就灌。 蒯鳌也走过来,在卢绛身旁坐下。 书生醉眼朦胧的看了两人一眼,没理会。 卢绛喝了酒,却没有嚎哭。 他抬头望着天,不让泪水夺眶,声音暗哑:“几年前,某去洛阳,举进士不中,辗转做了吉州回运务计吏,因不喜繁杂事务,遂盗库金而走,归乡途中蒙人看重,赠某钱财,未及至家,又因赌博饮酒耗尽,到得家中,母亲兄弟无不鄙视于某,后入白鹿洞书院,也未曾更易习性,埋首典籍之中,到得如今,年近三十,一无所成。” 蒯鳌望着街巷,“虽未曾成事,然每日饮酒作乐,任性妄为,无拘无束,不也当得快活二字?” “快活?”卢绛语音嘲讽,他不是嘲讽别人,是在嘲讽自己,“或许的确快活过。” 蒯鳌又道:“若真的快活,何必来金陵?” 卢绛一口气饮完壶中烈酒,将酒壶狠狠掷出,“人生在世,怎能脱得开人伦之道?双亲兄弟,因你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