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怀远、马小刀陪同周小全,在墓群前肃立。 山高云淡,军堡在山顶,俯瞰周山、大地,此山之北,视线所及,百里之地,丘陵低伏,草原朦胧。 沉默许久,马小刀对肃立在墓前不言不语,只是目光狠戾的周小全道:“死者已矣。今我等捕杀近千蛮子游骑,将其尽数驱逐出境,周队正和将士们的仇也算报了,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宽慰。小全,你不必想太多。” 倒水沟不是众人北上收复的第一座军堡,甚至不是前几个。因之前马怀远赶到及时,将盘踞在倒水沟下的契丹蛮子尽数诛杀,顺势得以将倒水沟的十几号军士就地掩埋。然而其他地方的军堡则就不同,在当时的情况下,马怀远是无法将其一一收复的。 这回领蓟州千骑北上,马怀远在收复其他军堡时,看到的是裸露在外,甚至是被契丹游骑虐杀以泄愤的边军尸体,横七竖八的尸身,断肢残骸遍地都是,堡子上悬挂的人头,树干上吊着的人皮,那一双双瞪大的仇恨的双眼,和鲜血一起染红了一片没有生机的荒野。 在和众人将这些同袍的尸体收敛,将他们残缺到甚至无法拼凑的尸体整理,一一埋进土里的时候,无论是马怀远、马小刀,还是周小全,眼中不仅包含泪水,也饱含怒火。在见过那样的场面之后,如今再回到水沟,周小全胸中的戾气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愈发重了些。 少年握着拳头,仰起头,不让眼泪溢出眼眶,他咬牙道:“我们一家五口,此生与蛮子之仇,不死不休。边境一日有蛮子,此仇便一日不算完。” 马小刀拍拍周小全的肩膀,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马怀远负手站立在一旁,良久不语。作为蓟州防御使,如今战死在他面前的,是他蓟州的边军,是他的部曲,面对契丹蛮子,他军令未出,而将士已战没,他心中亦如针刺。 “你若想复仇,首先要让自己有复仇的实力。”马怀远看了周小全一眼,转身离开,下令全军撤退。 周小全转过身,沉着脸,心中的仇恨与不甘,让他忘了敬畏,他大声朝马怀远喊道:“为何要撤退?为何不上前迎战!契丹蛮子就在眼前,区区三千人,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是军令。”马怀远没有给周小全多解释的意思,这几个字出口之后,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周小全怒气盈胸,悲痛亦盈胸,他指着身后的倒水沟军士墓群,吼道:“边军将士,苦守贫寒之地,吃最简单的粮,睡最坚硬的床,走最危险的路,逾年不见旁人,整日所为就是巡边!巡边,巡边,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死于非命。十个边军九个死,多的是尸骨都找不到!他们有牢骚,有不满,骂过娘,咒过天,但他们从未有人选择过放弃,当逃兵!” “现在,他们死了,战死了!你们却连给他们复仇的勇气都没有!” 周小全额头青筋暴突,脸红耳赤。 马怀远眼神一冷,“让他闭嘴!” 马小刀出现在周小全背后,一掌落在对方后颈,周小全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扶着周小全,马小刀道:“他只是触景伤情了。” 马怀远点点头,率领蓟州军千骑,在契丹军到达之前南撤数十里。 马怀远的南撤,固然让周小全不能理解,但同时,他们的行动也让来追击他们的三千契丹精骑不能理解。马怀远退的太果断,还未碰面就南撤的无形无踪,这不符合常理。且不说北上以来马怀远所率千骑态度积极,战果辉煌,便是马怀远重新收入囊中的蓟州北境,也有着重大的意义。如今马怀远断然南撤,将到手的战果拱手相让,那么他之前的战斗就可以说变得毫无意义,至少是失去了实际战果。这样的行为,让蓟州北境重新落入契丹之手,简直匪夷所思。 率领三千骑南下,意图与马怀远交战,在打击马怀远所率千骑的同时,也将李从璟后续作战意图挖掘出来的耶律格孟,此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马怀远南撤了,那么耶律格孟是追还是不追? 不追,他此行的任务显然没有完成,战略目的没有达到,再者就这么放马怀远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如果追,耶律格孟又有些不太敢追,深入蓟州,耶律格孟也害怕马怀远,或者说李从璟果真埋伏有伏兵在后面。 好在耶律格孟距离雁南不远,他将这件事回报给耶律欲隐,让耶律欲隐来作指示。 耶律欲隐在接到耶律格孟的军报,得知马怀远不战而退,耶律格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