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黑色的线,堆在地上——那是军士的尸体。而尸体中流出的血,则在其后汇集成一条鲜红的线,染红了土地,分外醒目。 世间交战方法有许多种,对战力不同部属的安排也不一样,而今日李从璟和王彦章的交战,无疑在一开始就派上了精锐力量,进行面对面的殊死较量。王彦章破敌心切,上来就要用精锐撕裂阵型,突破百战军;而对于李从璟来说,此番与王彦章交战,首战情势如何,对士气至关重要,因而也没有半点保留,直接掏了家底。 双方接阵之后,都死死咬着对方,不肯后退一步,拼命想往前进,谁也没有保留力气,谁也不服谁,因而战况分外惨烈。要我后退,问我手中刀,要破我阵,踩着我的尸体,这就是眼下厮杀场景的真实写照。 李从璟扶着木栏,眼神盯着交战的地方,没挪动半分。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呼吸粗重,这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但是毫无疑问,他很紧张。这没什么丢人的,面对几万人厮杀的场面,面对生死之战,没有人能混若无事。区别只在于,是不是够在乎,能缓解或者说压制多少紧张心境。 在李从璟身旁,郭崇韬和莫离,同样气息短促。他们看重这场战争的结果,谁也不比谁更有面对如此大战的经验,紧张只在程度上有区别,不在有无上有不同。 投入战阵的近万百战军中,孟平所部是关键所在,他们最精锐,因而也面对最疯狂最彪悍的对手。在他麾下的三千人中,有千余是百战军在淇门的老卒,他们是百战军真正的根本所在,战力强,敢争先,能凝力,复又忠勇。此时,孟平身在三千人组成的六个军阵中央,在马上观察形势,指挥战斗,那是前线的前线。 在孟平这一部分的战阵中,三个指挥在前,三个指挥在后,形成一个矩形方阵。他们跟旁边的李绍城和蒙三一起,组成最先出战的万人大阵。前三个指挥中,又以当先三个百人都战况最为惨烈。最先接触肉搏时,大盾兵在前,而长枪兵紧随其后,盾挡枪,枪救盾,刀复救枪,盾复救刀,这便是战阵搏杀之法。 最开始的猛烈接触,冲击力最为狠决,上来就是几条线的将士纷纷死亡,万人交战中,几个百人都没片刻就全部报销,你杀我我杀你,拉一个垫背不亏,杀两个算赚。后面的将士踩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向前,斩出自己手中的刀枪,在这样的大战中,大部分军士都只能挥出一击。 决定第一线将士胜负的,甲厚兵利而已。 待战阵稍稍稳定之后,伤亡速度便有所回落,双方接触的阵线上,搏杀变得有序。这时候厮杀的将士,比拼的除了甲胄是否坚固,兵器是否锐利外,更重要的是拼战阵协作和搏杀技艺,最终的落脚点,又是比拼士气,比谁更不怕死。 所以但凡骁勇善战者,一往无前,杀人有效,不惜性命。在如此密集浩大的战阵中,个人武艺的确无法逆天,也无法左右战局,但却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死,哪怕只是延后片刻。但若所有将士都能将自己的死亡延后,哪怕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汇集起来,就是巨大的伤亡比优势。所以战阵没有个人武艺,但有将士素质。而数万人的大战,实则是一件精细活。 练兵,练得就是这个。 孟平见战阵稳定下来,立即挥手招来传令兵,一脸杀气,“让陷阵都上!” 相比于“隔岸观火”的李从璟郭崇韬等人,孟平身在阵中,直接参与前线调度厮杀,在一片轰鸣如雨的战阵喧嚣中,他的紧张反而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心绪激荡。 孟平将令下达之后,前三个指挥的战阵有所变化,原本只是安静呆在阵中的三个百人都,迈步上前,而他们前面的将士后退,最终换下了在第一线拼杀的同袍。 这三个百人都,个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人皆披重甲,手持大陌刀,如同山峦一般,兀一出现在战阵前线,就是一种巨大的威慑力。他们如同一头头煞气腾腾的蛮牛,毫不讲理,杀入战阵就是举刀劈斩而下。不需要此刻去注意,就能看到,他们连迈出的步伐都在同一时间落下,步子大小都一模一样,如同标尺丈量过一般。 孟平麾下三千将士,百战军精锐所在,分量如同君子都。而这三百陷阵都,又是这三千人中的精锐。 马背上孟平嘴角微扬,低声喃喃道:“我孟平领军,三千虎贲三百杀神,必不输君子都!” 陷阵都呼喝间,气重如天塌。 陌刀劈斩而下,从头入从尾出,敌军成两半。 第167章 两军交战气势隆,阵内阵外人心切(二) 一名梁军举起长枪格挡,却被一名陷阵都锐士以陌刀斩断了抢杆,刀势不减,继续斩进梁军身体,将其从中间开为两半,顿时五脏六腑合着鲜血涌了出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