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甚至呆呆的想:这便是杀人于千里之外么? 没等传真和任氏发问,李从璟已是好整以暇开始解说棋道。 “围棋,乃土地之争,以围地为归宿,争多者胜,争少者不胜,此众所周知之理;然,围棋之道,争地是利,却不是根本。若问利从何来?答曰:利以势取。故,棋之道,必以取势为根本。何也?势高则围广,势卑则围小。” “棋局如战场,战场如棋局,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混混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善弈者如善战者,求之于势,而不争一时之利;天下征伐亦如棋盘对弈,势至,则利归,势尽,则利散。此乃大争之道,亦是在下取胜之道。” 李从璟说完这些,摆袖微笑道:“眼下棋局,如是而已。” 他斗赢吴靖忠,包括今日自己不亲上朝堂,而让郭崇韬和任圜为爪牙,为他解决仇敌,行的也是取势之道。以工部尚书和中门使为自己对付仇敌,这个势,难道还不大吗? 李从璟话毕,听者反应不一。 任氏怔怔而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可到底明白没明白,恐怕她自己这会儿也还弄不清楚;传真抚须而笑,老而愈加有神的眼眸中,尽是不可言说之意。 但无论他们此时反应如何,起初都无不是震惊莫名。 就在大伙儿怔然楞然的时候,小丫鬟惜玉嘀咕了一句“公子这都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逗得众人大笑。 传真摇头晃脑道:“以棋局通战局,以棋道通兵道。佛祖曾言,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菩萨应离一切相。施主相相通达,有相无相一念之间,可谓至矣!” 李从璟揶揄道:“大师,好精深的佛法啊!” 众人相顾,齐声发笑。 “今日幸会诸位小友,实在是难得,有棋不可无茶。”传真回头,对候着的小沙弥道:“速速拿茶具来,今日贫僧要与诸位小友清茶相交。” 小沙弥领命而去。 茶具上来,传真要亲自煮茶,任氏过意不去,出于对传真的尊重,让小丫鬟惜玉上前,接替了传真,两人在一旁忙活,留着李从璟和传真说话。她行事自然,出于本心,因而并无窘态,落得自己与众人俱都自在,只是她却不知,如此做派,怎么看都像是居家小媳妇儿了。 茶还未煮好,青衫男子第四次汇报:“吴靖忠落罪,当堂下狱;朝堂上群议枢密使人选,中门使郭崇韬,得群臣举荐,已被陛下点为枢密使!” 这是第二道喜讯了。 扳倒了吴靖忠,也就意味着以他为代表的吴家势力的终结。与郭崇韬竞争枢密使之位的对手张居翰,失去了吴家的支持,自然就争不过郭崇韬,因是,枢密使之位落入郭崇韬手中。 今日扳倒吴靖忠,郭崇韬既是帮李从璟,也是帮他自己。而对于李从璟来说,郭崇韬这位师兄当任枢密使,好处甚大。 这也算是一套连环计了。 李从璟闻言,只是微笑从容,并没太多神色变化,依旧和传真笑谈茶道佛道。 传真却不禁啧啧赞道:“施主身不在朝堂,但这朝堂之事,与施主息息相关者,却是时闻奏报,一件不落。如此风采,世所罕见,当得当年公瑾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神韵了!” 李从璟歉然道:“从璟俗人,今日又是庙堂大朝,本不欲以俗事玷污大师耳根清净,奈何大师约期在今朝,而从璟又不欲错失与大师相会之机,几番周折,成眼下之局,得罪之处,万望大师莫怪。” 传真摆手道:“世间事,无俗事,无非俗事,贫僧之耳,也非清净娇贵之耳,雨声雨声可入,国事天下事亦可入,与众生无差别。至于扰不扰心,那是贫僧修道是否有得了。” “大师得道高僧,从璟佩服。”李从璟诚意道。诚然,这世上有欺世盗名之辈,亦有忧国忧民真君子,佛门有慧明这样的粗鄙之人,自然也会有传真这样真正的大师。 传真不受李从璟的夸赞,反而看着他认真道:“方才与施主对弈时,无论是庙堂风向,还是佳人来侧,施主皆不动声色,只观棋局,既得了棋外之事,也得了棋内之事,难得的是两者并无互扰之嫌。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施主事来则应,事去心空,已得佛法精髓啊!” “大师过奖。” 茶已煮好,众人遂笑而饮茶。 此时,已至正午。 军情处第五次汇报:“德胜城军报,伪梁集结大军,意欲北征。陛下与群臣议定征战之事,现已定:择日南征。得新任枢密使郭崇韬献策,陛下定计,现已决定,大唐以军帅领百战军战,入河上为战!” 如此大事,尤其是对李从璟有大益,但李从璟听了,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挥手让来人退下。不是他淡然超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