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婢正是胭脂,从前她是德妃的贴身宫婢,后来德妃死了,她便回了坤宁宫,然而她并未得到皇后的重用,每日里只是做一些杂事罢了。 这些事情秦雪衣本来是不知道的,还是跟随她的那几个宫人告知了她,说坤宁宫里,还有一枚小小的、无足轻重的棋子可用。 棋子重不重要,秦雪衣并不关心,她只关心胭脂眼下有没有办法让她进入养心殿里去。 尽管忧心燕明卿的处境,但是秦雪衣心里十分清楚,如今最关键的点仍旧在崇光帝身上,他若不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崇光帝一死,恐怕宫里就真的要变天了。 胭脂听说秦雪衣要入养心殿,下意识要拒绝,苦求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今养心殿四周守卫森严,奴婢如何能带您进去?” 秦雪衣将那食盒往胭脂手里一塞,道:“你找一身宫女的衣裳给我,我随你一道进去。” 胭脂的脸色都有些白了,为难道:“可……可他们都认得您啊。” 秦雪衣想了想,道:“那你再去寻一些胭脂水粉来便是。” 过了一刻钟,胭脂前往养心殿,她身后跟随着一名宫婢,瞧着比她小些,低垂着头,肤色有些黑,眼角还有一小块胎记,她抱着食盒,弓腰驼背,神色看起来有些怯懦。 等接近养心殿的时候,胭脂才看清楚那门外值守的竟不是寻常的太监,全部都是金吾卫,手持长戟,神色肃杀,这里的气氛也是十分紧绷的,令人忍不住紧张。 胭脂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确实有些怕了,然而才刚刚停住,便感觉到后腰处被戳了一下,秦雪衣压低的声音传来:“别慌,你慌了便会有破绽。” 她悄声道:“只是送个药而已,而且,金吾卫大多都不认得我。” 听了这话,胭脂果然被安抚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正欲上前,那手指冷不丁又戳了一下她的背,传来秦雪衣低低的告诫:“站直些,别驼背。” 胭脂只好努力挺了挺腰背,不知为何,心里竟多了几许底气,硬着头皮踏上台阶,长戟倏然交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音,胭脂的脸登时都吓白了,岂料她身后的秦雪衣表现得更明显,整个人一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本身看起来就怯生生的,如今好像恨不得把脸埋进怀中的食盒里头去。 好在那几名金吾卫似乎见惯了宫人们畏缩的模样,没再看她,只是冷声问胭脂道:“做什么的?” 胭脂吓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结结巴巴地道:“送、送药……” 一名金吾卫皱起眉来,喝道:“说清楚点!” 胭脂一哆嗦,打了个磕绊,说话竟然真的流利起来:“奴婢们是给、给皇上送药。” 另一个金吾卫扫了她们一眼,道:“既是送药,只进去一人便可,另外一个可不必进。” 胭脂听了,险些后退一步把秦雪衣让出来,好在她理智尚在,知道要是真这么做就完了,咬着牙支吾道:“那、那芳儿你进去吧。” 这话一出,几个金吾卫就看见那个叫芳儿的宫女瑟缩了一下,惶惶然地试图拒绝:“我、我……” “磨蹭什么?!” 一名金吾卫厉声骂道:“既是送药,还在这里耽搁,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名叫芳儿的宫女又缩了一下,宛如一只惊弓之鸟,颤着声音道:“是、是……” 她抱着食盒,蹬蹬便快步跑上了台阶,因为太过紧张,还险些跌一跤,那模样十分好笑,几个金吾卫忍不住笑了起来,等瞧见那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一人才嘀咕道:“跟只小耗子似的。” 岂料这一句话顺着门缝传入了殿内,秦雪衣抱着食盒,心里呸了一声: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 …… 内阁班房。 首辅林如易坐在书案后,正在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折子,朝阳透过窗纸落在他的面孔上,皱纹如深浅不一的沟壑,发须皆白,他握着笔的手却很稳,写出的字苍劲有力。 刑部尚书温荀言坐在对面,笑道:“林阁老的馆阁体一如既往的好啊,当真是宝刀未老。” 林如易落下最后一笔,才捶了捶腰,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摇摇头,自嘲道:“一把老骨头喽,还不知能撑多久。” 温荀言失笑:“阁老是两朝元老,比我们这些人还厉害呢。” 林如易也笑了,才搁下笔,便见有人过来,将一本折子放下,他下意识道:“折子需要先递通政司,你——” 看清楚了来人,林如易的面上露出诧异之色来:“予德?”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