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前几天刚得知消息时就问了一次,得到的是否定答案。尽管从检查上也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却还是想再问一次。 医用电筒亮着,贺寻淡淡道:“没有。” 左眼被遮住,睁着右眼,他能感受到电筒落在脸上温暖的光,视野里却是一片深沉凝重的黑。 一丝光线也无。 那日在医院醒来时,他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旷安静的黑暗。 十几秒后,随着聂一鸣兴奋的喊叫,光线从左侧落下,视线逐渐清晰。 而右眼毫无动静。 已经恢复到能勉强视物的右眼情况甚至比当初就医时更糟,彻底失去光感,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深渊。 没有一点儿明亮,随时准备将人吞没。 “不应该啊......”实在摸不着头脑,医生嘀咕。 桌上还放着前几天拍的片子,他不禁摇头:“你这眼睛检查出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恢复得很不错,最近也没有受到物理外伤。按理说情况只会越来越好,怎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沉默着,贺寻没有说话。 他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倘若从一开始就是最坏的结果,那也认了。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何必再多要求些什么。 然而既然给了希望,已经看见好的结果,却突然从云端被狠狠踹下来,重新回到幽微的深渊之中。 他不明白。 “过两天刚好要来省里的专家团,联系他们给你看一看。”苦恼万分,医生沉思许久,眼睛突然一亮,“你最近......情绪上有没有什么波动?” 虽然少见,这种情况却也不是没有。在外界刺激下,出于心理因素,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的病人会出现失明的现象。 贺寻一顿。 手猛地攥紧,他几乎下意识想起贺子安放在门口的牛皮纸袋。 白纸黑字,短短的结论比刀锋还要尖锐。 “这样吧。”觉察到少年的失态,医生推了推眼镜,“明天你再来一趟,精神卫生科明天有个老专家坐诊,让她给你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和医生想象的不一样,贺寻脸上并没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 似乎并不抱什么希望,他淡淡应了声:“嗯。” * 深夜,贺寻回到家属院。 进入秋日,荷花池里的青蛙们不知道去了哪儿,一声蛙鸣也无。院里老人多,作息规律,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熄灯,陷入香甜的梦境。 安安静静,四楼的灯却还亮着。 投下一片暖黄的影子。 站在院里,贺寻抬头。 沉默地看着那片暖黄。 右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只有左眼的视野清明。光落到眼底,少年面无表情。 想起今天时晚问自己的话,贺寻收回视线。 独自站在院里。 他很想对她说不是那样的,他不讨厌她,她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却始终开不了口。 从小一个人待惯了,贺寻很少想要什么东西,欲望极低。只要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还有一口气,顽强地活下去就好。 直到遇见时晚。 从那个雨夜起,他才惊觉自己其实是个贪婪的人,想要不管不顾用尽手段,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然而到底不可能。 抬头又看了一眼,贺寻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将她困在身旁。 倘若只是右眼看不见也就罢了。 然而...... 明明只装了薄薄一张纸,贺子安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却沉甸甸压在心上,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抬手捂着心口,贺寻缓了许久,这才慢慢走向楼内。 现在这样就好。 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彻底离开时晚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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