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从篮子里翻出咸酥放在嘴中,又叹道:“可惜天寒,不然山林中花开鸟鸣的,更热闹些。”冬日有什么,几声寒鸦,几处狐泣,叫得人心里发慌。 江石还是笑笑不言语,船篙点过水面,水声依依。穿水路,水路长长,绕青山,青山绵绵。也不知他怎撑得船,只觉水岸边一重山复一重山,眼见天将昏,斜晕溶金,那进山的水路在一片残阳里跃入眼帘,携着漾漾余晖穿进群山之中。 阿萁看得出了神,低声与江石叹道:“虽夹岸无落英,都古木老林,却也别有深幽。” 江石取过船灯,叫阿萁点燃,林深光暗,昏黄的渔火坠在船头左右轻摇,好似萤火在那飞舞,偶有不畏寒的小虫寻着火光飞来,扑进灯中,发出嗤得一声轻响。 阿萁拢好斗篷,干脆将灯提在手中,船上水中一丈之地便有暖暖温光,她回头,手中的那点倒映江石的双眸,也似微火般得温暖,驱去深冬的寒意。 “快到了。”江石忽道。 到了何处?阿萁有些发呆,也不知何时小船已出了狭窄水道,两岸古木退尽,前方忽又开阔,再往前应该就到了山凹中浅水潭。她揉了揉眼睛,前方依稀似有星光,以为自己错看,便将灯移开来,远方阔朗处,确有点点微光,只是隔得远,看不真切。 她疑惑地看牢江石:“江阿兄,那处好似有光亮呢。” 江石弃掉船篙,浅水滩地低,越近江水顺流,小船自发随水而动,他走到阿萁身边与她坐到一处,接过渔灯,吹熄了灯中烛火。然后,将阿萁拥在怀中,轻掩去她的双眸,低笑道:“小二娘,带你去桃源。” 阿萁低笑,由他掩去双目,耳听水声细细,又有轻风拂过,小船似在原地漂浮,不再前行。江石的指腹有一点的粗糙,他不过虚虚掩掩,指缝间,有光亮透入。阿萁轻轻拉下江石的手,眼前千盏花灯浮在浅水潭中,好似九天星光下坠,碎在水中,抛出千万的光点,它们轻浮的水面,随波游离。河岸上横七竖八各种怪石上灯火点缀,乱石顿成琉璃。 江石在她耳边轻道:“萁娘,你我约许白头,此山不灭,此期不绝,如何?” 阿萁眼中有泪,哽声道:“人顶多活个百载,这山不知能几世才灭,哪里能应约啊。” 江石道:“人有轮回,这辈子不够下辈子再续,下辈子不够,下下辈了再跟上。” 阿萁破涕为笑:“那万一下辈子我是蛾子鸟雀,那当如何?” 江石笑道:“那便算了。” 阿萁“噗”得笑出声,气道:“还道生生世世,可见不真。” 江石也大笑出声:“无商不奸,真不真的,先定下再说。” 阿萁笑,看着点点灯光浮游水上,轻叹道:“江阿兄,娶我好些麻烦事,人生百年又有好多琐碎,我眼里又容不得砂子,你我许有好多糟心事呢。江阿兄,你可愿?” 江石也轻笑道:“嫁我也有好些麻烦事,家中琐事,我又时常离家奔波,要累你担心受怕。萁娘,你可愿?” 他在她耳畔慢声私语:“萁娘,有你,于我便是最好的年月。” 阿萁回道:“也是我最好的年月。” 此生,山水可为证。 第157章 番外(一) 施家二女出嫁,宴请全村老少,一时间三家村比过年过节还要热闹,掰指算算,二女嫁在同村,江、卫两家也要办席,三姓均有沾亲皆有带故,能同吃三家宴的人家比比皆是,也就江家与村中人交恶为多,冷清一些。 施家更是忙得团团转转,一众奴仆嫌差点跑掉腿差点跑细。大喜之下,往事不咎,先前有嘴角争吵的,全都带了包头上门派帖。 陈大舅接了施进亲送的请帖,摸摸唇上的胡须,暗暗松了口气。他酒后冲动,不慎得罪了妹夫一家,起初浑没放心上,哪料想萁娘这丫头片子这般能干,短短时日挣下万贯家材。 真是造化弄人啊,以为一截死木头,怎想枯木又逢春。 陈大舅既要脸面,又想沾点好处,纵施家风风火火办起香坊,他骄衿自持,不肯趋上去前去讨好打秋风,只盼着爹娘去得些好处。偏偏他爹是个糊涂蛋,他娘摸不着南北,两家关系僵如死鱼,眼泛白,尾死板。 好不容易等得萁娘定亲,施家请吃定亲酒,施家偏看碟下菜,厚待他胞弟,反薄待自己,害他一顿酒宴吃得冷心肠。妻子看不过眼,暗讽几句,倒惹来施老娘这个才能虔婆几个白眼,唉,怕是嫌弃了他们这些穷亲家。 定亲酒过后,施家越发高低眼,与老二一家愈加亲密,与自己又淡一分。陈大舅心中火烧,又无计可施,叫他弯腰躬背……好在叶娘、萁娘出嫁时,还有一杯喜酒可以好好吃,也好缓缓两家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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