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村一如滚开的沸锅,热腾腾、闹喧喧,江大在码头引船,嗓子都给喊得劈了,又拖了里正的大子让他引江中的船另去芦苇荡的浅滩泊靠。 荒地上僧人相互稽首,有往来密切的自是亲和,有往常生疏的互别锚头。施进硬着头皮招待招待僧人,一头招呼了这个高僧,一头又落下沈拓,好在沈拓不在意,反倒帮着施家招待,千桃寺乃当地大寺,主持有名望,几寺的僧人见他亲至,一时放下嫌隙唯他马首是瞻。 施老娘和里正一道与众僧说起荒地怨邪,里正心细,还抄了县志上三家村旧年奇说,又引众僧人看荒地那把满是锈迹又隐见锋寒的宝刀。 千桃寺主持念了声佛号,敛下眉目,道:“前朝末代,怨魂遍野,孤魂流离无所归处以至生怨生愁起,佛度众生,亦度前魂。” 施老娘连忙谢过,阿萁偷偷使了使眼色,施老娘会意,从一边堆起的线香里抽出几支,拿烛火点燃,甩灭明火,插在当中摆着的香槽,又叫施进、阿萁也进几支香。施进毛手毛脚,取香点燃胡乱往香槽上一插,阿萁紧随着也点了几支香。施老娘又念叨几句,替陈氏、阿叶、阿豆、小四娘都一一代点了几支。 那香槽顿时插上了一大簇的线香,青烟袅袅,弥漫四散,烟熏火缭之际又似有感应天灵之禅意。千桃寺主持看这户人家使的香与众不同,不由就在心中留意。 施老娘又轻咳一声,与众僧道:“老婆子家中备了各样纸烛,一应都在这张桌案上,诸高僧看看要是有缺漏,立去备齐。” 一众僧人看到整整齐齐码在案上的蜡烛线香,那线香一支一支,少说也有几千来支。清水寺离三家村近,施老娘又常在那拜佛,寺中僧人识得她,将线香左右看了看,这才笑道:“老善人,这香虽与香丸不同,一场法会应用不完这么多香。” 施老娘与阿萁套好词,假笑道:“唉哟,这不是听说香能安魂,再者老婆子家里正要办香坊,最不缺的就是香,不拘是村中哪户,有心的都可上支香,借借法会,祈个福愿。”她平时一个敬佛之人,讲这话很有些心虚,又想着自己往日烧香祭佛的,求的就是家宅平安,钱财无忧,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定是我佛照顾,遂她心愿。 清水的僧人法号法明,听了施老娘的话微微一愣,也留意起这线香,他们做法会,燃香净秽,与同寺僧人领了一张高桌,铺好佛布,摆好法器,一人抽一支香在手中。 千桃寺主持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下却满是精光,不动声色看了眼与施家人一处的沈拓,摇摇头,轻笑一声,也叫众僧布桌持香,一理法衣,一手摇着法铃一手持香领众僧边吟诵经文边绕着荒地缓布慢行一桌。 百僧共着法衣,持法器颂经文,声势颇为壮观,众口同声下佛音层层递开,有虔诚跟着礼了礼佛礼,一时间里外三层都挤了围观的村民。 闲散无事的富家子弟,携妻带仆,捡起高地圈出一块,拿幔布围了,叫仆从摆好菜酒,大为自在地看法会。几个货郎与卖吃食的在外头放下挑担,货郎那引了好些村人买杂物,吃食担煽炉生火,包馄饨,煮甜汤……外来客早早坐船来看热闹,腹饥嘴荒,寻摸过来买碗汤,要几个馄饨。又有卖鲜果的挎着竹篮兜卖脆梨、酸桔,这边老实地做着买卖,那边却在搏买一篮栗子…… 阿萁支使几个健仆在外头留意,她料到人多,只没料到人这般多,生怕出踩踏的乱子。邀来的几个差役却是些怠工的,来得又迟,又不怎么管事,支了张桌案,吃起酒,只是,好在身上差服腰间朴刀唬人,几个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贼偷没想到还有差人,怕自己阴沟里翻船,不敢胡作非为。 江石与沈拓,一旁还有桃溪与沈家交好的几个富户。 其中一人笑道:“我还只当沈兄说大话,倒不曾想这乡野村落还有这番热闹。” 又有一个年长一些的道:“这倒让我想起桃溪当年通河,季明府请了僧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