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道:“怕不路过客,咱们村各家各户都是吃不饱饿不死,哪家识得贵人。” 那传话的道:“你懂个屁,江大家的江石,也不知在外头做什么营生,是他交结的富家子弟,真是了不得,人家高台人物,使得下人都比我们金贵。” 又有诧异道:“前些时日,也来一条船接了施家二娘子进了城,他们两家几时交得这运道。” 有人酸溜溜道:“他们两家收蕈子起,就亲厚,两家好得跟一家似的,也不知是江家沾了施家光,还是施家得了江家的好。” 一人道:“我看还是江石有出息的缘故,前些时的船可没今日的体面。” 江二娘子与江二双双呆滞在那,怔怔地听着,只觉一言一句,都是别有用心。江石出息了?怎就出息了?出息了有好处,她这个亲娘半点好处都没沾到,反惹得一身臊味,老天不开眼啊。 果然有人笑道:“怪道这好命歹命不由人,有时终须有,没时就是没。” “走走走,在这田间闻着烂泥味,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看看贵人的模样,也好开开眼界。” 不等江二和江二娘子回过神来,田间村人散得干干净净,连着邻田人家都去码头处看热闹,将他们一家人留在了当地。 江二娘子一甩手上的烂泥,咬牙道:“走,我们也去看看,看看那天打雷劈的不孝子攀上了什么高枝,前世造孽才生得他。” 江二端着肩,懦懦点了下头。 江二娘子在水沟里胡乱洗了手上脸上的泥,赤着脚昂着头,杀气腾腾往码头赶去。 江二家不得劲,施大家也是两眼溜着酸,施家三子三媳牵大拉小挤在人群中,伸着脖瞪着眼:亲戚邻舍,都是泥腿贫家,怎他家越过越好?开春后帮着江家捡蕈子,就得了不老少的钱,萁娘帮着江家去桃溪卖蕈子,也不知识得哪个大牌面的人物,特特遣了人来村中接,一住小半月不说,还正儿八经给送回来?也不知这丫头片子哪里挣来的脸面。 施家与江家早一天就得了阿萁和江石捎来的口信,施老娘天蒙蒙亮就起身,将一家人指使得团团转转,洒扫抹窗,一边收拾一边喜气洋洋地念叨:“农家泥地,都是尘土,唉哟,家中也没个好茶,都是碎沫子,也没甚好吃食可以招待的。” 施进脸上也堆着笑,女儿总算回家,金窝银窝哪比得家中狗窝,他摸摸头,憨笑道:“我去山中寻摸寻摸,说不得能猎个山鸡、野兔。” 施老娘点头称是,又打水揪了哈欠连天的阿豆要她净面洗头,亲自拿了梳子帮她梳头:“好生埋汰的丫头,咱家虽没好衣裳,身上总要干干净净见客。” 阿豆被扯得头眼刺痛,皱着面皮道:“家中有好布,嬢嬢裁身新衣裳。” “呸,不年不节的,裁甚的新衣裳。”施老娘骂道。 阿豆嘟嘴:“那阿姊怎在裁新衣。” 施老娘瞪她:“好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大姊姊秋后就及笄了,连身新衣裳也不得?” 阿豆抽抽鼻子:“那我及笄时有新衣裳吗?” 施老娘捏着梳子,差点一梳子敲过去,道:“有,家中如今也过得去,一身衣裳还是有的。” 阿豆虽然得了“衣裳”,却大为委屈,低声道:“我就知道我是拣来,家里要是过不去,我就没衣裳穿。” 施老娘气得一扯她的发髻,又虎着脸喝道:“贵人来家,你只闭牢嘴,半个字不许说。” 阿豆不甘不愿地噢了一声,施老娘深觉这孙女儿是个糟心,一回头看见无所适从的儿媳陈氏忐忑地抱着小孙女,阿叶也是坐立难安,长叹一口气,这俩也是糟心的,怎就没个顺眼的。她本来还想揽事,无论如何也要请贵人在自家吃顿饭农家饭,偏一窝都是不省事,罢了罢了,还是推给江家待客去。 施老娘半是自得半是遗憾,将发髻抿得溜光,这世间有好事,也不得十全十美,再不得,自家也是个村中独一份,没白养萁娘这丫头,虽不是男孙,也给自己挣得了脸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