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捞起花灯,花灯内里满是蝇头小字,既写着祭文以求超度亡灵,又报在世人的平安近况以慰亡灵哀思。 “竟是……”江石抿紧薄唇,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盏花灯留不得。这里虽然人迹罕至,难保有樵夫、行脚僧、误入的经过此地,还是小心为妙。他想到此处,捡了些枯柴,从怀里摸出火石,将花灯烤得半干,投入火中,看它整个化作灰烬,这才踩灭火堆,慢吞吞地返回家中。 江娘子和江大抛下二子在外消磨了一日,傍晚才归,江泯嘴撅得半高,哀怨道:“阿爹阿娘说要祭坟,嫌我小沾上不好的,不带我去也就罢了,只是谁家祭坟从早起祭到日将落的。还有阿兄,也不知去了哪处,不带我去玩。” 江娘子粉面飞红,歉疚道:“晚上蒸白糕蘸桂花糖吃可好?你阿兄许是会友,怎好带你?” 江泯喜甜,虽两眼发亮,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江大大笑,一把拎起江泯扛在肩头,驮着他在院中连回跑了几趟,道:“你阿兄有个鸟用,瘦伶仃的肩,可能扛着你戏耍?找他作甚,随他去随他去,阿爹陪你玩耍。” 江泯哈哈大笑,江大背宽肩厚,不是江石这等少年人可比的,坐在上面又稳当又舒适,当下将那些不满抛去九霄云外,乐得眉开眼笑。 江石一回来就看到家中炊烟起,自己阿爹扛着弟弟戏闹,阿细跟着后头又跳又叫,江泯玉白雪捏的脸上无忧无虑,不染尘世一点哀愁。江石倚在院门口,只感心头温烫,一片馨宁。 卫煦在施家外头守得天擦黑,连着身边讨要吃食的村童、鸭鹅一一归家的归家,回笼的回笼,只剩他独自一个与一地的萧索。 再守下去,怕要被人当贼打,卫煦依依不舍,顶着乱蓬蓬的发,拎着空空如也的虾酢坛子,一步三回头地先回家了一趟。卫小乙还在那呼呼大睡呢,完全不知儿子有如油煎似得在那苦熬。 卫煦欲哭无泪,摇摇卫小乙,卫小乙搓脚挠头就是不醒。 为终身计,不如再上江家一趟,他就不信江石这混赖子一天到晚不归家的,他定要告诉江叔,要他好好管教管教江石。只是自己好似刚从腌菜缸里将将捞出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新鲜的酸臭味,这般上门去又实在没个形容。 卫煦只得又忍着心急,火急火燎地拿水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怕他爹睡醒肚中饥饿,翻出一包枣糕给他放在床头以备充饥,自己踏着暮色,厚着脸皮,听着零星的炮竹声,敲开了江家的院门。 江大过来开的门,见着卫煦只当他是来家玩耍,笑道:“原是侄儿,可用过饭食没有,你婶娘备几样下酒,一道吃几杯。”江大边说边大力携了卫煦的手,直将他扯得一个趔趄,“娘子,卫家小侄来家,你再拿一副碗筷来,洒也再烫些来。” 江娘子从堂中迎出来,笑道:“侄儿定是来找大郎,你当阿爹的掺和在里面,他们怕要不自在。” 卫煦忙招呼:“小侄见过婶娘,今岁还是初见呢……” 江石在屋里拿米糕逗着江泯,哄他吃了桂花糖,好似抹了桂花油,别家会误以为他是小娘子,江泯哪会信他,正斗嘴间兄弟二人听得卫煦的声音,双双大惊。 江石道:“白日我在他家消磨了小半日呢,还有什么事落下没跟我说清?” 江泯眨着眼:“偏晚卫阿兄还来家寻你呢。” 江石心念电转,道:“这般着急,定有什么要事。”心道:阿煦忒不爽快,他慌急,我却不急,诈他一诈,看他什么声张。 卫煦心头起急火,喉间冒生火,头顶心只差没有冒出烟来,哪有什么心思吃酒,挨到堂中见到江石更是不可收拾,挤眉弄眼暗递眼色。 江石暗笑,面上只当没见,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还笑道:“阿煦来得正巧,坐下吃几杯酒。” 卫煦连递十几个眼风,眼眼都递酸了江石还坐那纹丝不动,便知他要作弄自己,道:“好兄弟,往日情谊莫不都是假的?” 江石惊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叫你吃酒,你反倒怨怪?我家的酒有毒不成。” 卫煦恨不得给他作揖求饶,低声道:“借步说话。” 江石佯作不知:“阿煦今日鬼鬼怪怪的,到底有什么事?” 卫煦咬牙:“只当我欠你一回,如何?” 第45章 好戏一出 江石与卫煦二人,一个存心作弄,一个忍气吞声,江大只当他们玩闹,边吃酒边哈哈大笑。 倒是江娘子看出一点端倪,在旁笑道:“你们知交兄弟,非是寻常情谊,纵是亲不间疏,玩笑戏弄也当有些分寸,急他所急方不负彼此厚意。” 卫煦听了这话真是四肢百骸都透着舒适,道:“还是婶婶通情达理,不似大郎,不亲近时他板着棺材脸,亲近他又要使坏捉弄” 江石听了,深思片刻,道:“阿娘此言极是,儿子谢阿娘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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