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终于在新社会里混到了一个省级文保建筑的牢固地位, 也成为远近十里八乡老百姓平时求神拜主搞一搞精神寄托的风水圣地。 门口还停着不少轿车, 与三轮摩托、电驴和卖菜摊子共同争俏, 附近的中年妇女们收起刚在广场跳完大秧歌的锣鼓和红绸, 三三两两排队进入,这些都让圣堂的风景呈现几分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的混奏气质。 礼拜日的基督堂是教徒活动日, 查看证件方能进入。 凌河没想到某位老总还真是有证的。守门人问凌河要证件时,严小刀投机取巧地随口一说:“他是我亲戚。” 凌河一手拄拐一手被严总架着的时候, 轻描淡写一撇嘴:“严总我是您亲戚?你们家的月例和零花钱发我了吗?” 严小刀冷笑道:“是不是还得管家长要红包啊, 孩咂?” 凌河回敬:“年都已经过了,容许您老今年先欠着。” 严小刀说:“明年过年一定给少爷您补上。” ……还有明年吗? 这样的时光,有一日算一日。 这算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和关系,没人说得清了。至少,在严小刀对戚宝山的汇报中,凌河这时是应该被关在他别墅的地下室里,而不是被供在主卧室里。 严小刀把这人带出来玩,倒也不怕凌河起了造反之心找机会跑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已经给了凌河无数的机会“跑掉”。 凌河倘若知情知趣地逃命跑了,别留在他这里,对他来说才是如释重负且最容易解决的局面。那样,倘若被责问,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跪到戚宝山面前负荆请罪,让他干爹直接砍他两刀出出气就算了,而不用让那些刀口砍在凌河身上…… 可是这人也没表现出要跑的意思,还挺安之若素? 宏大肃穆的教堂内,黑衣的牧师面容慈爱,在台上讲述本周礼拜的告词。教会兄弟姐妹们黑压压地坐满席位,神态安静而虔诚。一些善男信女以跪姿将手肘搭在前排的椅背上,闭目祷告。 两个年轻的悄悄在后面找位置坐了,凌河也发觉,严总对聆听福音和祷告词并无多大兴趣,但两人都很守规矩地保持恭敬姿势,后背挺得笔直。 凌河忍不住小声问:“你妈妈坐哪了?” 严小刀一闭眼:“正中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座位,她每次都坐那个座。” 凌河隐约看到那是个虔诚地跪叩祷告的女士背影,严小刀应该是经常来陪的。 他又微微凑头过来问:“你不信的?” 严小刀用最细微的动作摇头,随即低声解释:“她老人家又没有逼着我信,随我的意,但我也不会当着她的面非要矫情说我不信这个。 “‘孝顺’么,这个词,归根结底就是个‘顺’,让她心里舒服高兴就成。” 严小刀随意解说自己的“孝经”,惹得凌河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觑了他好几眼,每天都能从严先生这里领悟一些让他受教的新东西…… 唱诗、阿门颂全部结束,教友们起身鱼贯上前,接受牧师在额头和手上沾几滴圣水作为平安福,再列队从过道中清场了。好儿子严先生英气笔挺地立在过道口,注视着那位眉目慈爱、自打一转过身相隔老远目光就完全笼罩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步上前,俩人来了个厚实的拥抱,带着富有感染力的温度。 没等严小刀开口,严氏先把手指上所剩的一点潮湿气抹到他脑门上:“给你沾点圣水,有福气的!” 严小刀笑容俊朗,从背后变出一件紫色外套:“妈,前几天给您买的。” 严妈一看:“嗳——这么艳,我穿不太好意思了,送别人穿去呗……” 严小刀笑道:“没有别的女士可送。” 严妈突然问:“你是瘦了吧?” “没有!去南方晒黑了显瘦!”严小刀当着他身后的某位知情人,轻松说道,“上周我去南岛出了趟公差,所以那个周末没过来陪您,我出差刚回来。这是我一个朋友,陪我过来看看您。” 严总出差在赌桌上赢回来的“战利品”很有礼貌地开口:“阿姨您好,我叫凌河。” …… 小地方的人群,是生活上简单平实而邻里间互相熟稔的。车窗外时常传来招呼与寒暄,就着车轮后扬起的阵阵黄土。严总驾车回家途中不得不两次停下,让路边熟人有机会跟他老妈隔着车窗聊上几个回合,还顺便赚了熟人几瓶白酒、两包茶饼子和号称家庭作坊手工自制的纯有机丝瓜瓤子刷锅帚……这一切都让严小刀和凌河二人对眼前的人生与交错乱入的回忆感到恍如隔世,无法想象他俩上周那趟公差之旅是怎么过来的。 这就是两个平行而不相交的世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