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见,纪司予近来是把她气得有多严重,这才怒到这样口不择言的地步。 一旁的小谢眨巴眨巴眼,侧身附在卓青耳边:“阿青,太婆这算是在骂爸爸吗?还是开玩笑啊?” 卓青努力端起笑脸,摸了摸小谢的脑袋,低声安抚:“不是,太婆只是躺得不舒服,有点不开心,没有骂爸爸,骂的是医院的……医院的护工,他们没有照顾好她。” 小谢长长“哦”了一声,又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倒是两个大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几分钟——好吧,准确来说,是卓青顾虑到老太太心脏病发刚过,默默忍受了好几分钟她暗戳戳话里话外的一贯尖刻,所有对面的阴阳怪气腔调,都一概装作不懂。 也就是这时候,卓青人生第一次,竟然是被顶头上司打来催工作进度的一通电话拯救,有希望逃离苦海。 “是,对不起啊,我还在医院这边看老人,电脑没在手边上……” 接起电话,短暂的十来秒对话间,她又捂住话筒,对小谢轻声交待了几句。 “好的,你先说,我找个地方记一下,等等啊——” 话毕,便忙把握住难得的喘息机会,借故离开了这再度让她喘不过气的病房,到门口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没有老太太在,简直感觉这个世界都被美化了许多倍,自带一层柔光滤镜。 可惜,病房里的小谢就没这么轻松了。 阿青不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病床上老态毕露的迟暮老人。 或许是觉得气氛尴尬,小谢安静了没半分钟,便自顾自晃晃小脚,主动和老太太搭话:“太、太婆,你多大啦?” 询问女人的年龄,似乎是放诸四海皆准的搭讪第一句。 老太太瞥他一眼,比对待卓青时稍微平和了些态度,却也只不轻不淡地应:“九十六。” “哇!我才六岁,你是我的……十六倍!”小谢夸张地叹出一口气,“原来人活到九十多岁就是这样子啊,老老的,一生气就要躺在病床上。” 不像十几天前,在书桌两边一坐一站时的小心翼翼,有了阿青的陪伴,他好像又重新做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岁孩子——虽然不是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岁小孩,都能三秒钟算出两位数内乘除法就是了。 老太太:“……” 这种谈话氛围超过了她所认知的长幼有序、彬彬有礼,她索性便懒得再说话。 可小谢又总是个爱说话的。 没过半分钟,又想到了新话题。 “太婆,你刚刚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吗?” 说着,也不等回答,便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敦敦敦”跑到饮水机边上接了杯温水,放到沙发边的小桌上——这是留给阿青喝的。 又扭头“敦敦敦”跑回去,重复步骤,不过这次,是把水杯递到老太太嘴边。 但是这样喝水好像会弄湿被子。 小谢想了想,抢在老太太蹙眉骂人之前,又把水杯一放。转而努力伸长手,去够一旁的大置物柜第二格那一排吸管。 好不容易够到,这才把插好吸管的水杯重新递到老太太嘴边,小手护在她下巴,说:“喝吧。” “……” “这样不会呛到哦,而且也不会弄湿衣服和被子,之前老舅住院了,阿青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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