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念烟看明了外祖母的病因,多半是出自徐衡的身上,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借用病症的幌子撒撒气,可惜徐衡并没发现这一点。 若是真这样没头没脑地耽误下去,心病现诸形体,引发旧疾,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日夤夜,徐太夫人好不容易喝了药睡下,徐衡就守在暖阁外的耳房里,那里摆着一条丫鬟坐更用的窄榻,长短不及他的身量,这便是他连日来的住所,饶是如此,还常常被太夫人夜里的传唤声惊醒。 若在往日,徐太夫人睡下后,冉念烟便要回到梨雪斋。可今日,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立在耳房的门前,徐衡也不方便丢下她自己进去休息。 他因而问道:“盈盈,有事和舅父说?” 冉念烟点点头,却仍不开口,因为她接下来的话里暗指徐衡的短处,他不先开口问,自己冒然说,未免是晚辈失礼唐突。 徐衡只当她的小孩子家胡思乱想,一笑道:“你在太夫人面前尽心侍奉,也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说不定你母亲为了等你还没睡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话虽如此,见冉念烟眼中平静执着,他也干脆坐在门侧的长凳上,顺手指着对面的交椅,笑着叹气道:“若是要紧的话,就坐下说吧。” 冉念烟并没有落座,而是先躬身赔罪,倒吓了徐横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徐衡道。 冉念烟道:“我接下来的话恐怕要冒犯舅父,故而先向请舅父请罪。” 徐衡道:“都是一家人,谈不上怪罪,又何必请罪。” 冉念烟也笑了,道:“我也知道这番话无功无过,不过是有些不中听,可舅父的心都在外祖母身上,我这话也是为了外祖母好,您自然不会挂怀。外祖母病了十日了,舅父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徐衡道:“年岁大了,自然有不比往日硬朗。” 冉念烟道:“可是连御医都看不出的病症,只能是心病了。外祖母的心病多半是在舅父您的身上,我日夜陪伴外祖母,知道老人的心思总是比常人敏感,不知您是否曾和外祖母意见相左,起初没在意,现在想想却觉得可能伤了老人的心?” 徐衡果真思索起来,片刻后叹道:“若是真有,那就只能是那件事了。” 冉念烟道:“既然舅父想到了,我便不再多言,告辞了。” 徐衡道:“你也不好奇是什么事?” 冉念烟道:“何苦自寻烦恼?” ··· 果不其然,第二日,徐夷则、徐泰则兄弟俩便被徐衡召回。如此,冉念烟虽不问徐衡,却验证事实同她此前所想别无二致,症结果然是出在朝廷里的事上。 恰好徐泰则回来,他既回来,就没有冉念烟问不出的内情。 果然,未等冉念烟前去问候,徐泰则到荣寿堂那里请安回来后,首先来到梨雪斋。冉念烟虽知道他要来,却也没想到这么快,一时没有合适的东西招待,赶紧让春碧、溶月筹备了一桌现成的卤货,还有大伯母前日过来探望徐太夫人,送来一盒子桂容斋的果饼,也一并摆在桌上。 徐泰则一边说不必麻烦了,一边掰开一块提浆点心,上面是用模子刻上的狮子绣球,内馅是玫瑰砂糖,他咬了一口,不由得喟叹:“还是家里好。” 短短一句话,叫这些不曾在边塞漂泊过的女子听了,并无什么感触。 冉念烟上下打量他,脸上黑了些,倒比去年长高了,身上的妆花袍虽是新做的,却是照着去年的样子裁的,不免有些短小,露出一截乌皮靴的靴筒。 “军中造战饭,都是简便为上,自然没人有心情在两军对垒时给你精精细细地捏点心吃。”冉念烟道。 徐泰则道:“所以说嘛,当时不觉得委屈,现在舒坦下来,竟然才觉出些倦意。”他说着,便看了看身边忙里忙外、添杯换盏的春碧和溶月,惊异道,“怎么,我才走一年,不止表妹长高了、出落得标致了,连这房里的人都大不一样了。” 流苏咬牙打趣道:“泰则少爷这话什么意思——小姐标致了,丫鬟也比以前标致了不成?我这个旧人可还戳在这儿听着呢。” 徐泰则赶紧赔罪:“饶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奇怪怎么没见琼枝姐姐,还有夏奶娘去哪了?她今年可还糟了醉蟹,我能不能讨两个来?” 流苏默然,看冉念烟的脸色也变了,徐泰则还不明所以,她小声道:“琼枝姐姐被家人接走了。奶娘……也走了。” “走去哪了?”徐泰则道。 流苏绞着手帕子,咬着唇道:“还能走去哪!” “啊?”这下,徐泰则明白过来,也不必吃什么玫瑰砂糖酥饼了,手一松,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