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即坐下,摊开了纸,提笔落字,很快就写完了什么东西。 …… 江苏·常州 兰沁禾到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和北京比起来,江苏多了水墨气息。二月底,满城湿润的冰雪气,是同北京不一样的风景。 她先去省里报道,拜见了江苏巡抚兼布政使的凌翕。 “老师!” 分离了十年,兰沁禾乍见凌翕忍不住鼻尖一酸,掀了袍子往下跪去。 “来了?”凌翕见了她也颇有感慨,她扶着兰沁禾起来,上下打量,红着眼睛点头,“这一路可好?” “好,一切都好。” “你母亲和家里呢?” 兰沁禾眨去了眼中的泪光,直直点头,“都好,老师呢?”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凌翕笑着,她脸上着了浅浅的妆容,依旧不失二十年前的美人气度,尽管从前的凌翕是不上妆的。 两人坐下了说话。 “你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她拉着兰沁禾的手,眼神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担忧,“这次你来常州,背后牵着什么你也该明白,纵使能出来做官了,可日子未必如从前痛快。” “学生明白。”兰沁禾颔首,“尽力而为罢了。” 从国子监司业到常州知府,虽然看似只升了一级,可做的事大大不同,惹上的干系也极为复杂,寻常的官员有朝中的大员举荐,背后就只扯着政党的关系,而兰沁禾却是太后举荐的人,于是除了万党、她背后还牵了层太后。 凌翕实在是担心她这位空有抱负却无经历的学生,“常州不比别处,你凡事都得谨慎踏实,实在有过不去的坎就来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她不仅是兰沁禾的老师,也是她的凌姨,是看着兰沁禾长大,把她当做半个女儿的。 这也许是人人都会说的客套话,可兰沁禾知道凌翕并不是随口敷衍。 从当初兰国骑远征,兰家负债累累开始,她就尽全力护着。 说是兰家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老师,江苏的情形真有那么糟糕么?”她问道。 凌翕听了,叹息一声,“我在江苏也待了十年了,到现在说起来是个抚台,可也得向地方的乡绅们低头。常州的情形更加艰难,你不要同他们硬碰硬,量力而行就是,万阁老也会体谅你的难处的。” “是,学生记住了。” 兰沁禾这会儿还没有体会到凌翕口中的艰难是什么,直到她真的到了任上,才明白为什么凌翕会那样叮嘱她。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里是和京城完全不同的光景,没人在乎她是郡主还是宰辅的女儿。在这里,她仅仅是一个外来的年轻人罢了。 二月初,兰沁禾到常州任职了半个月时就迎来了她同当地大族的第一次对峙。 …… 江苏·常州 “主子,有李家的人求见。” 已经任知府的兰沁禾从公署回来,听见了银耳的禀报。 “李家?”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来人是谁——王家的亲家之一,常州有名的地主李氏,家中还有人在刑部担任堂官。 她摘下了头上的乌纱递给银耳,兀自朝厅里走去,就见一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坐在厅上喝茶,见自己过来才站了起来,鞠了一躬,“兰大人。” 这是在京城不曾有的光景,从来没有哪个府的管家敢在兰沁禾来之前坐在她正厅喝茶,见她也不下跪,单是鞠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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