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耳边响起湘南九华坡深处传来的铁器敲击声,他眼前闪过深山的人影叠叠,他看见了谢君桓,绮罗…什么都不记得的杨牧…还有替自己去死的杨越… 他忆起父亲怒撞石碑,血溅当场,他看见姜氏宗庙燃起的熊熊大火,烧红了姜都半边天… 薛灿从没这么羡慕杨牧,他可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但自己,永远也不会有这天。 薛灿心如刀绞,他终于迈开步子,没有再看栎容。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栎容,你是个值得相交的人。”栎容一遍遍念着薛灿走时说的话,猛的一拍大腿,冲着薛灿离开的方向怒喊,“死薛灿,你等着,我才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关家宅子里,关悬镜对月铺开栎容送给自己的野马图,虽是用螺子黛绘成,但也不失水墨的韵味,关悬镜看了一晚上,怎么都舍不得收起。 宅里老奴念叨着,小主人准是钟意上了哪家的姑娘,一夜魂不守舍的,盯着个帕子能看上几个时辰。 关悬镜终于有些困意,起身伸了伸腰,小心的把帕子叠好收进金铜盒,与母亲的头发齐齐放着。 院子里的白蹄乌不满的哼了声,还甩了甩已经系在身上几天的锦盒。关悬镜唇角含着笑,爱怜的抚了抚马鬃,“不急,不急,总会有送给她的一天。” 她的疤痕下,该是怎么美好的一张脸。关悬镜举头望月,月如银盘,恍如映着栎容的热情面庞,面上带疤,也是好看的紧。 关悬镜暗暗希望,自己可以把栎容留下。 从早上到现在,栎容都没在紫金苑找到薛灿,管事说,自家小侯爷难得第一次来鹰都,除了戚太保还有许多朝中大臣要去拜访,过几日还会得皇上宣召,这阵子该是不会闲着。 栎容暗笑薛灿说辞的拙劣,不就是躲着自己么,堂堂七尺男儿,对情/事如此回避,鹰都再大,栎容也要把薛灿翻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直说就是——长乐未央,长毋相忘,这是什么鸟意思,栎容没文化,她听不懂。 栎容打定主意,薛灿只要看着自己眼睛,直说心里没她,自己即刻就回阳城。 但薛灿人在哪里…栎容不知道。 鹰都陌生的街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栎容想到了热情洋溢的关悬镜,可这会子,关悬镜应该在大理寺,大理寺在哪里,栎容也不知道。 栎容茫然溜达,鹰都集市比阳城热闹百倍,但在栎容看来,万籁俱寂,只有自己落寞的心跳。 ——“栎姐姐!?”长街对面,杨牧大喊一声,“栎姐姐,你又在想什么走神呐。” 杨牧箭步冲到栎容前头,栎容一个抬头,恍然以为是薛灿,眼中闪出惊喜,见是杨牧,惊喜骤无,变作一张死鱼脸,“是你啊。你怎么又来鹰都…” “栎姐姐见到我,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杨牧啧啧摇头,“不对,你刚才明明眼睛亮了下,见是我,就又不乐意了。你想我是谁?还是栎姐姐以为,是小侯爷喊你?” 栎容想教训几句口无遮拦的杨牧,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杨牧可怜的身世,怜意大起。栎容把杨牧拉到巷里,上下看了又看——杨牧不过十六七岁,身形已经长开,个头也不比薛灿矮多少,虽然单薄了些,但也算是结实。咧嘴笑起的时候露出两个逗人的虎牙,明明还是个少年,却已经有了男子的担当,举手投足大气妥当,一张快嘴,讨人嫌,却又让人恨不起。 “栎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杨牧垂目看了看自己。 “你怎么来鹰都了?”栎容理了理杨牧衣服上的尘土。 杨牧顽皮一笑,低声道:“我和大小姐斗气来着,可我两天不和她说话,心里就憋的慌,但我想,我一个男人,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