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也看见了那点明显的青紫,它安静地拿两个窟窿眼看着她。 “很疼吧。”它轻轻问,“我也有。” 两只细细的小臂交叠,将挂在身上的化肥袋子向上一拉,露出一排肋骨。 肋骨之上,布满青紫。 “……”衡南看着,弯下腰拉住它的胳膊肘,“你这怎么弄的?” 拿指尖一碰,三毛猛地把化肥袋子向下一拉,后退两步躲开,笑得像个小鸭子,“好痒。” “那就是个滚刀肉。”电话里,蒋胜抱怨道,“给你听听他说啥。” 盛君殊站在别墅的落地窗边。 玻璃结满了水雾,窗外一片灰绿色。 清河没下雪,不过也快了,从二楼看下去,花圃里只剩光秃秃的月季梗。 “我们珊珊原来有正经工作,孝顺,挣了钱都往家里寄,自从演了那个剧,天天神叨叨的,工作也没了,也不接我和她妈的电话,肯定是那剧害的。” 蒋胜打断:“跟人家剧场无关,知道你为啥被抓吗?” “咋没关啊?你们不是抓邪教的吗,快抓他们呀!” “谁告诉你人家是邪教了?” “咋不是?正常女的谁穿成那样?跟个黑乌鸦似的,多难看,不吉利,我女儿死的时候还穿在身上,夹在那个缝缝里,脚上鞋也没有,肯定是被他们给献祭了……” 房间里嗡嗡作响,时断时续。 盛君殊回头。衡南洗完澡,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坐在桌子前,手里按着一块裁成长条的布,黑色呢绒,衬得她的手很白。 嗡嗡嗡,是缝纫机的匝布声,满屋都是飘飞的绒絮。 她一个手按着布条,一个手咔哒咔哒地点着鼠标。专注地看着屏幕时,眼睛睁得很大,虹膜上好像荧了一层宝石蓝,像名贵种猫。 盛君殊这个办公桌已经被她完全侵占了。 桌子上摆了台白色平缝机,手边是成沓叠起的布料,堆了厚厚一层,堆得远一点的是针线盒,大包玉石珠,还有没开的快递盒子,地上堆满边角料。几本原来放在桌上的蓝色文件,被挤到墙边。 衡南拖鞋上是两团毛茸茸的兔尾巴,一下一下踩着踏板。 郁百合对现在新式的平缝机非常好奇,送下午茶的时候要看好半天:“哦呦太太好厉害,这个花绣出来了,好对称,好好看!” 衡南仰头赧然地看她一眼:“不是我绣的,是电脑程序。” 当然了,这个连电脑的平缝机是最贵的。 盛君殊觉得很满意,至少衡南把那三万块霍霍完了。 衡南的话变得很少。 她一回清河就开始折腾,先是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画草图,趴在桌子前,坐在床上,画得不满意就暴躁地撕下来。 一个速写本都快撕秃了。 一般情况下,盛君殊不干扰她。顶多淡然地把纸捡起来,拍拍灰,翻个面做会议大纲。 除了一次,他发现她跪在飘窗画画,把膝盖都青了,盛君殊将她大骂一顿。被他训斥时衡南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又往本子上嗖嗖添了两笔。 隔天他去超市精心挑选了坐垫,甚至枕头和毯子,弯腰铺在飘窗上,铺得一身汗,成就感爆棚:“衡南,你看这……” 她忽地脱掉鞋,抱着本子敏捷地钻进床下。 盛君殊:“……” 晚上睡觉,盛君殊把床头的小台灯旋亮,过一会儿,又旋暗,斟酌再三。 “你如果遇到什么创作的难题,可以告诉师兄,师兄帮你想想办法。” 衡南这样吃不下睡不着,弄得他也很焦虑。 衡南的睡衣穿到一半,停下来看他,眼珠闪闪。 盛君殊坐在床边,衣领微敞,流转着橘色的灯光。整个人半隐没在光中,下颌线条俊美,黑发漆瞳的阿波罗,可惜。 衡南幽幽地说,“师兄,你还记得你在星港给我挑的裙子吗?” 盛君殊想了一下,他挑的裙子优雅大方,不过就是款式保守一点,就被嫌弃了这么长时间,不由得有点生气。于是他冷冷地说:“不记得了。” 衡南点了一下头,幸灾乐祸地跳下床走到飘窗前,拉起一角:“那你看看你给我挑的毯子?” “这毯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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