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轻轻一震。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下巴贴在她的发顶,轻飘飘地说道:“那一族,只有活到成年,才可以拥有名字。” 桑远远先是有些不解,待回过神时,只觉心底泛起一阵隐疼。 怀璧其罪的冥族孩子,很难活得到成年。 “所以你从前没有名字。”她轻声问道。 “嗯,”幽无命轻快地说,“姓明的叫我‘喂’或者‘哎’,别人看我生得漂亮,都叫我小公子。小桑果,我是个天才。那时候我看他们,就是一群傻子。” 她一半心神在聆听他的心跳,一半心神在听他絮叨。 幽无命情绪深沉。 “出生时的记忆,我都记得。”他缓声道,“我知道姜雁姬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那时候我大约出生了两个来月,她还抱着我哭了一会儿呢,好像十分舍不得的样子,但她还是走了。后来,便有人来偷袭我们,被姓明的打跑了。再后来,姓明的带着我搬了家。” “我当时真没想到是姜雁姬做的,我还挺想念她,怕她回来找不着我们。姓明的性子太寡淡了,没劲,姜雁姬和他在一起,还有那么点意思。我独自一人时,便拿着木头,雕姜雁姬,雕了一个又一个。我真的很想她啊。” “我时常想着,她若是回心转意,回来找我们却找不到,那该有多焦急?天底下,哪个做娘亲的会不想念自己的儿子呢?我还记得她喂奶的样子,眼睛是亮的,嘴巴是弯的,整个身上,有一层白色的光。” 他不再说了,伏下脑袋,在她的乌发丛中嗅来嗅去。 好像她是什么镇定心神的药。 她的双手仍被他缚着,无法拥抱他,只能往他怀中钻得更深了些。想到方才他拿着木头人和她笑闹的模样,她心中感到一阵酸涩,不知该怎样抚慰他才好。 他的伤实在是太深了,又伤在了最致命的地方,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任何安慰劝解都显得那么苍白。 若那单纯只是恨的话,报了仇还能大快人心。可偏偏恨中又缠了爱,缠了雏鸟对生母的依恋。没了恨,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幽无命当初攻入天都,存的本来就是与姜雁姬同归于尽的心,而不单单是杀死她。 他要毁灭一切,包括他自己。 那么今日呢?她的份量,足够将他从深渊拉上来吗? “幽无命,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探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 他垂下头来,盯着她,目光逐渐深沉。 这一刻,这个男人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没有假笑,没有戏谑,没有伪装。 他的眸底有些微动容,极轻极缓地问她:“到底喜欢我什么?不自量力想要拉住我,会和我一起掉下去,尸骨无存。值得吗?” 他什么都明白。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等他继续。 幽无命勾了勾唇角:“不如考虑我最初的提议。把你的身体给我,把心收回去。这些日子,你做得已经够了,足够从我手中换回你的性命。掉下去之前,我会放手,不拉着你一起死。” “怎么样,嗯?”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这一刻,他的目光极冷静,极无情。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盯着他,眼睛里漫出了泪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