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的美味, 尚且残留于唇尖。公子弘即使在清闲的早晨, 仍一身冠剑装束, 他目光落在对坐的一位弱冠男子身上,那男子一身朱色衬袍, 外罩着素白的纱袍, 优雅得像一株朝霞下的白辛夷。公子弘每每看着他,眼神便要深切几分, 哪怕他正在办着公事, 用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口述: “遣李忠领兵三千, 黄大春率骑五百,各往南仓取所需粮草,前往武阳。即日出发。” 庄扬端坐于书案前,执笔书写, 神情专注。他的用词简明、威严, 有不容耽搁的急迫感。 刚接触幕僚职务, 庄扬就显示出他的佐官之才,他精通各种往来的官文书,无论是遣文、呈文、奏漱书、奏记等等,他轻松驾驭。 书毕,刚将笔搁文,案上的文书就位刘弘取走, 他喜欢庄扬的字迹,喜欢他的文章,哪怕只是一份公文。 “公子?” 晨风吹动庄扬的纱袍,还有耳边几缕发丝,刘弘的目光从文书上移开,落在庄扬如画的眉眼,他嘴角的幅度扩大,眉眼含笑。 “还需一份奏记,便是我与二郎商议之事。” 这份奏记会递呈到汉王手里,报知伐临邛的策略。 昨夜两人难得温存,却有半夜用于商议攻取临邛的计谋,这些时日,两人都在为公事而忙碌。 刘弘未曾告知庄扬,汉王知道庄扬与他的关系,对刘弘而言,不需要让庄扬去担虑,他会尽数挡下来。 他喜欢看二郎娴雅地过着生活,不想让他受到丁点伤害。 把两份文书递给传信的飞骑,院中一时无人。刘弘贴近庄扬,取下庄扬领上的一片落叶,趁机在庄扬脖颈上用唇蹭了一下,动作十分迅速,不易察觉。庄扬泰然自若,未显露出丝毫慌乱,唯有那低垂的眼角,有柔情潺湲。刘弘唇角扬起,眉眼含笑。 蜀王宫中,刘父收到奏记,见字迹清俊端正,文字朴实无华,条理清晰,颇具说服力,心中疑惑不是出自霍与期之手,问送文书的信使,得知是郡府中庄扬执笔。 刘父起先难免有些恼火,继而又将文书反复读阅,觉得和子慕先生相类,都有一份恻隐之心,无奈摇头,也难怪他们是师徒。 要不战而取临邛,不伤民不伤兵,刘父觉得十分艰难,又想让他们试试也无妨。 蒲水畔一队骑兵奔驰而过,扬起沙土,落在道旁的魏嘉身上。魏嘉目送汉骑兵离去,心中无喜无悲。对此时的他而言,即使被发觉被缉拿,他也已无所谓。周景送他出锦官城那时,他迫切地想去找寻妻女,一路赶路,日夜不眠,终于抵达妻家所在的武阳。武阳现下为汉蜀争夺之所,剑拔弩张,不时有军队出行。魏嘉的模样变化很大,以往魁梧的身材像被削肉般,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就是一副高大的骨架将皮囊支起,何况脸带病容,半脸胡渣,早瞧不出他先前俊朗精神的样貌。 就这么站在熟人面前,没有仔细分辨,都未必能认出,何况是陌生人,凭借画像想抓他呢。 平静目送汉军离去,魏嘉回头,看到建在蒲水畔的一处汉军军营。 来到武阳的第一晚,魏嘉为逃避盘查,装扮成走贩,在舍店就餐。舍店有一桌儒生在讨论时局,魏嘉在他们的讨论中,听到了子慕的名字。 这些人谈及周景协助敌军脱逃,而被汉王下狱之事,也提到了魏嘉。 魏嘉只听了前面,后面再无心去听。 这夜,魏嘉在舍店入宿,未能入眠。 他十分痛苦,这种痛感,不只是来自还未愈合的伤口,更是来自心中。 他身上还揣着周景亲自包起的财物,做为他逃难的路资。他还记得周景送他出城时,欣慰的笑容。 此时想来,堪称剜心之痛。 辗转反侧至天亮,魏嘉匆匆赶路,还有半日,即可抵达妻子在武阳的娘家。 确认妻女安然无恙,他便前往汉军营中,禀明身份。而后是生是死,对他而言,已不重要。 虽然这样回去让子慕的心血付诸东流,但他无法置子慕性命于不顾。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