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公不作美,从清辰时开始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到了巳时,七公主和皇后各派人送来了妆奁一套、玉镯子一对及宫样锦缎若干,谢宝真亲迎领赏,半边身子都淋湿了,回来又是梳洗又是更衣的,折腾了好些时辰。 像这样贵重的贺礼,谢宝真每年都要收许多,但她其实最想要的还是吃食。 “……城东街铺面租金涨得厉害,廖记糖点的铺子搬到城西大门边去了,快马加鞭来回也需个把时辰,况今日大雨,出行多有不便,阿爹下次再买给你吃。”谢乾望着女儿渴求的眼,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做作起来,低声哄道。 “少给她吃糖,若是牙坏了,痛得可是她自己。”梅夫人递给丈夫一个埋怨的眼神,顺势抚平女儿略皱的衣襟。 天仿佛漏了个窟窿,耳边尽是哗哗的水响,雨帘大得连三丈开外的东西都看不真切。谢宝真趴在案几上叹了口气,软声道:“好罢,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吃……” 才不是!她已经有一月不曾吃到廖记的糖果子了,腹中馋虫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可今日雨势着实太大,城中大雨日又不许策马疾行,若差人一路跑着去买,未免太折腾人。 只好悻悻作罢。 闲来无事,谢宝真抱着礼物数了一圈,发现没有谢霁的份,失落之余又仿佛情理之中。谢霁在府中过得孤僻小心,即便梅夫人每月差人给了他月钱,他也是极少花的,总是想尽办法还给谢宝真。 如此一想,倒不若不送礼的好,午宴上写句祝福的话与她便知足啦。 谁知等到午时,也不见谢霁露面。 厨房陆陆续续送了膳食过来,谢乾先一步落座,朝雨帘淅沥的门外看了眼,问梅夫人道:“阿霁去哪儿了,怎的还不见过来?去请他了不曾?” “已差管家去请了。”梅夫人妆容大气,一边指挥侍婢们布菜,一边不悦道,“他倒是架势大,用个膳还需三番五次去请。” “夫人,”谢乾知道妻子刀子嘴的毛病又犯了,无奈道,“明明好事做尽,偏就这张嘴不饶人,何苦呢?” 梅夫人哼了声。 不多时,刘管事回来了,站在门外掸了掸肩头的雨水,这才进门行礼道:“国公爷,夫人,九郎并不在屋中,只留了字条说出门一趟,不必等他用膳。” 梅夫人瞥了眼外头的大雨,蹙眉道:“平日里不见他出门,偏就今日出去,宝儿这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呢!” 忽然被点名的谢宝真眨了眨眼睛,回神笑道:“我哪有?” 谢乾沉默片刻,终是拿起筷子发话道:“既是如此,我们先吃罢!回头叫厨房给阿霁留一份。” 正说着,忽见守门的奴子提着盒子撑伞而来,进门道:“国公爷、夫人,百味斋差人送了两道菜过来,说是给郡主贺生的!”说着,将食盒转交给一旁立侍的嬷嬷。 嬷嬷将两碗还热乎着的菜式端出来,却是一盘鸡汤鲍汁酿豆腐和一碗芡汁晶莹的荷叶鱼唇。 谢宝真瞪大眼:这可都是她素来爱吃的!且都是百味斋的招牌菜,需提前几日预定方能吃到呢! “怎么回事?”梅夫人看向刚落座的两个儿子,问道,“你们订的菜?” 谢临风和谢淳风对视一眼,俱是摇首。 五嫂王氏也摇了摇头,抿唇道:“我也不曾订过。想来,是别家送给妹妹的贺礼罢。” 谢临风笑看了妻子一眼,温声道:“夫人说笑,谁家送礼会送两道菜?再说了,外人怎会知道宝儿爱吃这些菜式?” 他们猜来猜去,谢宝真却是心头一咯噔,心想:莫不是九哥? 仿佛印证她的猜想般,不多时又有一人提盒而入,恭敬道:“山海楼送来膳食,给郡主贺寿。” 打开一看,果然是去骨的葱油烧鸡腿、炖牛尾和炙烤豕颊肉。 谢宝真这会儿笃定了,起身问那仆役道:“你可有询问山海楼的伙计,这菜是谁订的?” 仆役答道:“回郡主,问过了。那伙计说点菜的贵客没有留下姓名,不过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一身白衣,温雅少言,提前十天便花钱定好了菜式,可见对郡主极为上心!” 他这般描述,众人都猜到了是谢霁。 谢宝真倒是开心,眉眼弯弯道:“我就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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