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心里清楚,高平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胜得实在凶险,河东军队的战力不可小觑。虽然太原已陷入包围,但北汉军家底仍在,辽军也随时可能再度南下,形势远非稳超胜券。而刚刚经历了惨烈大战的后周军,更急需补充休整。到底是什么,让柴荣如此急迫地要毕其功于一役? 12 为何而战 柴荣从来都没有忘记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刚者易折,欲速不达。凡事不可过于急躁……”但当他走上皇位,用新的目光重新注视这个天下,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梦想如此浓烈,而现实如此残酷,他又怎么可能不急? 登基伊始,柴荣曾问心腹大臣王朴:“你算算,朕当得了几年天子?”时人都说王朴善术数,柴荣故有此问。虽然他并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什么术数,但一时性起,随口问之。王朴磨蹭了半天,终于答道:“臣算了算,至少三十年。三十年之后的事,非臣所知也。”柴荣哈哈大笑道:“若真如卿所言,朕当以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后来的日子里,亲耳听到这句话的王朴,每每在人前念及此事,总忍不住泪流满面。 只有经历过长久黑暗的人们,才知道光明的可贵,才会为奋不顾身去点亮那抹光明的勇气而感动。 三十年,在浩瀚历史中不过惊鸿一瞥。而三十年,也足以开始一个全新的时代。拓天下,养百姓,致太平。看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言壮志,但这数十年来,不管出现了多少所谓的枭雄与王者,却从未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王朴心里清楚,在人们已经习惯了阴谋、杀戮、争斗的这个时代,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担当。朱温、李存勖、石敬塘……一个又一个强人都曾经站到了柴荣现在的位置上,他们都有过时代给予的机会,但最后,他们却没能改变任何东西,反而成为一次次改朝换代的殉葬品。 就后周而言,北有虎视眈眈的契丹人,有对中原怀有切齿之恨的北汉,南方尚有后蜀、荆南、南唐、吴越、南汉等各个割据政权。这个天下没有一天停止过杀戮,饱受战乱之苦的中原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拓天下,养百姓,致太平,谈何容易。从大治到大乱也许只是一瞬,而从大乱到大治,却遥远得恍若星辰。 至少在王朴看来,柴荣脱口而出的朴素梦想看起来是如此遥不可及,虚无飘渺。 但柴荣心里清楚,天下还是数十年前的那个天下,而他,却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从他登基的那一天起,他的想法已和当年邢州清风楼上,站在父亲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迥然不同。 那时的他把光复燕云十六州作为毕生之志,但现在他发现,如果那曾是自己最美丽的梦想,也不过是宏大志向里最美丽的那一块拼图而已。他要做的,不仅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中活下去,也不仅仅是洗刷曾经的屈辱,他要做的,是彻底改变这个时代。 但真正成为中原的主人,柴荣才真切地体会到,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远远不是三十年这么简单。整军、治吏、抚民、强国,千头万绪,百废待兴,他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高平一战,重创北汉,惊走辽军,刘崇已成惊弓之鸟,此时不收河东,更待何时?河东的老百姓,见到后周军如久旱见甘霖,他们已经在痛苦中挣扎了太久,不能再让他们煎熬下去了。 春日点亮了广阔的原野,鲜红的战甲与翠绿的草木交相辉映,全副武装的军队正迤逦向北。更远的地方,无数匹快马正向不同的方向飞驰。他们的背后都插着代表信使的小旗。这些使者们正把后周皇帝的诏令传到四面八方。而在他们身后的远山深处,成千上万的民伕正扶车挑担,把军队急需的粮食草料运向远方。 整个中原都在行动。从太行以南到崤山以东,不计其数的军队和民伕滚滚向北,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太原。 这么多年,中原与河东之间的战争一场接着一场。但这一次,呈现在人们面前的也许是一副完全不同的画面。柴荣的诏书已经明白无误地透露出了他和其他皇帝的不同:在募集军粮的同时,他不吝言辞地强调,募集军粮,严禁抢掠,禁止横征暴敛,并且只准征收今年的租税。而一个更有力的注解是,在河东的土地上,越来越多的州县向后周军队投降,老百姓们纷纷出钱出粮,急切盼望着中原的军队前来解救他们。 如果数十年前,朱温和李克用之间的那场漫长争斗更像是个人的恩怨与仇杀,这次后周与北汉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