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戏剧性。当李存勖在攻守之间犹豫不决时,他的对手们却蠢蠢欲动,急不可耐地大打出手了。梁军主帅段凝自渡过黄河北进以来,不断增加兵马,黄河以北的梁军已增加到六万人之多,梁军主力屯兵临河县,不断袭击澶州、相州境内的后唐据点。显然,这是梁军在全面进攻前的试探性攻击。更令李存勖头痛的是,夹河苦战这几年,兵戎没有片刻停止,兵员和物质损耗巨大,租庸副使孔谦为了满足军需,疯狂凶暴地征收赋税,老百姓们实在无法忍受,纷纷举家逃难。仓库里的积蓄眼看见底,收上来的赋税却越来越少,再这样拉锯下去,真很难预料谁会先倒下。 没过多久,李存审一纸密报又飞驰而至。李存勖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镇守幽州的李存审报告,幽州、瀛州、涿州一带的边境上,契丹侦骑四出,似乎又在筹划一次大规模的南侵。李存审甚至分析,从目前情势判断,很可能等到入冬,待草枯结冰之时,契丹人就会发动大规模的入侵。李存审的密报令李存勖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与契丹两次大战,晋军均惊险告捷,但契丹人的战斗力还是让李存勖不寒而栗。如在这个节骨眼上,契丹人再度大举南下,中原的局势肯定又要逆转。李存勖发现,对中原的进攻不能再推迟了。数十年的恩怨,总该有个了结的时候。 李存勖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李绍宏首先站出来表态,他分析了下目前的形势,分析来分析去,要点就一个,李嗣源在郓州困守孤城,难以坚守,这样耗着意义不大,不如作为筹码跟后梁和谈,用郓州、德胜等地换取后梁在黄河以北控制的卫州和黎阳,以黄河为界,划江而治。这样就可以获得喘息,休养生息,等以后强大了再战不迟。李绍宏的论调让李存勖大吃一惊。他知道这几年夹河苦战,劳师耗财而进展甚微,朝中上下已弥漫着厌战情绪。但他没想到身居高位的李绍宏也成了主和派,甚至建议把好不容易抢下来的郓州还给梁人,真是岂有此理! 李存勖沉着脸一言不发。租庸副使孔谦从来都看李存勖脸色说话,但这次也急不可耐地站了出来附和李绍宏的提议。这几年作战不断,作为租庸使他的压力巨大,为了满足军需,不得不在属地内横征暴敛,早就被老百姓恨之入骨。受够了的孔谦比任何人都希望停止这该死的战争,让老百姓也让自己喘一口气。 丞相豆卢革也站了出来。他说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据司天监报告,今年天道不利,不能深入敌境作战,否则必然失败。 李存勖气呼呼地扭过头盯着郭崇韬,希望他表态。没想到这小子面无表情,听着众人纷纷主和而一言不发。李存勖越听越气,一挥手,怒喝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糊涂蛋!都像你们这样,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说完,怒气冲冲,扬长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呆立堂下。 是夜,李存勖一个人闷在房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卷地图。那江河湖海,大小城郭都在眼前幻化成了一群群跃动的军队。自父亲逝世,自己成为河东之主以来,整整十五年,刀口舔血,南征北战,几乎没有一日得闲,连他最喜欢的戏曲也罕有时间好好享受。他放弃了自己钟爱的一切,整天淹没在血腥与杀戮里,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他是李克用的儿子,因为父亲临死前交给他的那三支箭,因为他是河东之主。 李存勖苦笑了一下,顺手拿起一面铜镜,看着镜中的那个人。今年他才三十又八,但面对着日益苍老的自己,却生出了一种只有人到老年才会有的苍凉和无奈。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两个自己:一个是后唐的皇帝,背负着父亲的遗愿和天下人的希望,醉心于沙场征战,陶醉于万人膜拜;而另一个则希望如前朝的隐士般徜徉于诗词歌赋,远离这个充斥着杀戮与阴谋的乱世。 但他有过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吗?没有。从来都没有。他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与期待于一生,还没成年就被父亲急不可耐地赶上了马背,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成为父亲的特使站到了天子面前。父亲死后,他更不得不背负上沉重的十字架,被命运裹挟着滚滚向前。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早日灭梁。只有早一天完成父亲的遗愿,他才能摆脱掉李克用的阴影,才有机会找回自己。但命运却偏偏跟他作对,出奇顺利地荡平幽燕,吞并河北之后,黄河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在黄河边上,几乎每一次他都能漂亮地击倒对手,但对手却总能抹抹嘴角的血迹,又站起来挡住他的去路。夹河苦战已七年,胜利看起来却依然遥不可及。而今天,李绍宏等人居然要换地求和,休养生息,如此下去,何时才能灭梁,何时才能一统天下,何时才能让自己解脱? “陛下,中门使求见!”侍卫的声音突然响起,骤然打断了李存勖的思绪。郭崇韬来了?今日在众人面前,他明明有话却不说出口,现在跑来求见,莫非已有破梁之策?李存勖急忙冲到门口,亲自迎接。看着李存勖期待的神情,郭崇韬微微一笑,要跪拜行礼。李存勖一把扶住,疾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