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只得转回脸来,先行应付和打发他:“我给你挑的礼服,白天已经叫阿姨送到你房间里了。” “你给我挑的礼服?”林和西掀起眼眸直直看向她,神色不似往常在外人面前那般低眉顺眼,“如果真是给我挑的,怎么会是林佟的尺码?还是说,”他那双黝黑的瞳孔里透出几分明晃晃的无辜,“今年的礼服款式流行九分袖和九分裤?” 未曾料想到林和西会在外人面前揭穿自己,林太太神色轻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无声无息地冰冷起来。 林和西不慌不忙地与她对视,面上没有丝毫惧色。 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抛开最初进林家时那点天真而固执的少年气性,林和西已经鲜少有过当面反抗林家人的时候。 倒不是说数年以来身心上受到的压迫堆积成山,频频挤压他心中的临界线,终于迎来了情绪上的大爆发。 恰恰与这些无关。 从游重出现在这里开始,林和西的脸虽然始终没有朝对方的位置偏过分毫,余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掠向了他。 他已经对游重说过太多自己的事情。 游重知道林家无人待见他,知道亲生父亲从未向他履行过父亲的职责,知道法律上的母亲始终在防备和掌控他。 在游重知道这些事的前提下,林和西以为自己还能做到若无其事。 然而当游重真正出现在林家,也真正目睹到林远魏和林太太对待他的态度,林和西却突然变得畏惧起来。 他畏惧让游重看到这一切,畏惧让游重看到那个面对林远魏和林太太,脸上只有顺从和容忍的自己。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他畏惧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 即便这些顺从和容忍,只是他在林家戴上的一张虚假面具。 游重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阴影下拽向灯光里,“我不找林佟,我找他。” 林太太神色不明地看向游重圈在林和西手腕上的那只手。 片刻之后,她微微笑了起来,先是朝游重点了点头,然后嗓音温和地开口,“如果你不想换衣服,那就回房间里去玩吧。”转身走出两步,林太太回过头来,“不要再去宴厅里,被你爸爸看到的话,可是会又挨骂的。” 通往宴厅的门打开又被关上,林太太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侧。 没有忘记和游重在电话里吵过架,林和西在楼梯上弯腰坐下,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只是当视线扫过游重鞋尖被自己踩出的脚印,他的嘴唇又轻轻动了动。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鞋尖,游重笑了起来,“连谢谢也不说吗?” 林和西道了声谢,眉尖仍是轻轻蹙起,又把手伸入卫衣口袋里,然后摸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来。 游重神色微怔。 坐在面前的人已经弯下腰去,伸手要替他擦鞋上的脚印的同时,在他面前露出纯黑色的发顶和漂亮的发旋。 记忆中的茶棕色短发消失不见,仿佛也带走了林和西脸上那点桀骜和散漫,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显得乖巧和沉静的黑色短发。 茶棕色短发的林和西是张扬的,明媚的和肆意的。 而黑发的林和西更容易让人心软。 心中仿佛有什么地方骤然塌陷,伴随这种情绪而来的,还有心脏微微紧缩的感觉。 忍住想要拥抱面前人的冲动,游重从林和西手中拿过那张纸巾,动作略显敷衍地擦了擦。 林和西坐在楼梯上,看他擦掉鞋子上的脚印,然后捏着纸巾直起腰来。 两人目光对上,林和西将游重眼中没来得及掩藏的情绪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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