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 投下斑驳细碎的光芒,因为置了冰的缘故, 倒不闷热,只觉得的周身暖洋洋。 嬴域被姚贵妃连斥带哄, 委屈巴巴地收了声。 嬴晏吃了一惊,十分意外这娃娃的眼泪说掉就掉, 说收就收, 竟是比她还厉害。 豆大的泪珠悬在葡萄似的黑眼睛里,将落未落,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嬴晏自是不会计较扯头发这件事, 她取下胸前的璎珞逗他,软声问:“小域儿,玩这个好不好?” 赤红色的玛瑙珠叮当作响,一下子吸引了嬴域的注意力,他破涕为笑,扬着小手去抓。 嬴晏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没哄过孩子,不想误打误撞地讨了小孩欢心,嬴域咯咯笑着,小手紧紧地抓住她, 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姚贵妃抿唇一笑,这个孩子自初生起,就十分的合她心意, 似乎总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嬴晏抱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了,只好转身,抱着嬴域去了一旁的软榻。 嬴域生得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乖乖巧巧的模样,任凭谁看了都要心软如水,嬴晏半趴在软榻上,轻声软语,拿了一只拨浪鼓逗他玩。 比起拨浪鼓来,嬴域似乎更喜欢嬴晏,攀着两只肉乎的小胳膊,笨拙地往她身上爬,亲了好几口脸蛋。 嬴晏稀奇地戳了戳他奶香的小脸。 姚贵妃喜闻乐见,无论是嬴晏天降福星的身份,还是嬴晏与陈文遇的交情,于她们母子而言,都有如天助。 只是十哥还在等她,嬴晏不好在这里久久耽搁。不多时,她敛了衣裙起身,温声软语,对姚贵妃告辞,“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叨饶娘娘和小皇子了。” 姚贵妃笑着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何时再邀嬴晏相见,面上却只不动声色地开口,遣贴身宫女相送。 出了暖阁后,嬴晏提裙慢走,绕过了一条回廊,在转角处与一人迎面相逢,险些撞在了他身上。 陈文遇伸手扶她,“殿下,小心。” 待看清了眼前人,嬴晏吓了一跳,十分意外陈文遇竟然还没走。 她忙脱开他的手掌,连连后退,面上挤出一抹僵硬笑容,“多谢陈公公。” 瞧着这样的疏离与防备,陈文遇唇角笑容化作一抹苦涩弧度,“白云观之行,我不曾想伤害殿下。” 嬴晏轻轻摇头,“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说罢,她侧身绕了过去,继续往前走,衣裙翩跹间,毫不停留。 陈文遇眼神微冷,忽然伸手,用力地攫住了她手腕。 冷宫里多年的生活,教会了嬴晏好脾气,即便是天大的不公平压下来,落在身上,她也不会委屈掉泪。可陈文遇知道,她是因为不曾期盼,所以才会不失望、不计较。 嬴晏下意识地挣脱,严词厉色了几分,“陈公公!”只是她那点力气,连甩腕都难以做到。 瞧见她小脸涨红,似是动怒,陈文遇反而笑了,他缓缓转过身,侧首去看她。 两人明明并肩而站,行走的方向却是相反,阳光透过雕花镂刻窗棂和琉璃,在走廊墙壁上打上亲昵的虚影,面上却是最疏离的神色。 “你还在怪我。” 陈文遇忽然说了一句。 嬴晏挣脱不开,便作罢,缓缓摇了下头。 她觉得这句话没有意义,怪与不怪都没有用了,今后大路分两条,两人各走一方。 只是,她怕陈文遇不肯。 嬴晏抿唇片刻,凝着不远处的团花地毯一角,直白而又冷硬地说:“陈公公,如现在这样,我们见面,还能点头寒暄,若是再步步紧逼,只能反目成仇了。” 陈文遇捏着他的手腕不自觉地用力。 这是在威胁他吗? 嬴晏的确是在威胁他,她觉得陈文遇需要当头喝棒,清醒一点。 她不想看到陈文遇自寻死路。 嬴晏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父皇的身体熬不了几年,以陈公公的才华,一定能安稳从东厂退下,到时候衣锦还乡,余生有享不尽的富贵,自由无拘。” 这样大逆不道,直言圣上生死之话,也就嬴晏这个无情逆女敢说。 可是嬴晏不知道,陈文遇从来都没想过离开皇宫。 他自从入宫开始,就注定了一生要在这里倾扎蹉跎。 “衣锦还乡?”陈文遇慢慢重复了一遍,须臾,他低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掰着她肩膀转过来,“晏晏,我已经没有家了,上哪儿衣锦还乡?” 嬴晏垂下卷翘眼睫,“天下之大,陈公公何愁找不到安身之地。” 陈文遇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阴霾,去捧她的脸蛋。 “陈文遇!” 嬴晏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想去掰开他的手,不仅没掰开,还被迫仰头,对上了那双狭长凤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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