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瀚,让他从藏身处出来,说道:“那小贱人口硬得很,被拷打得不成人形了,腹中的胎儿也早流掉了,仍旧不肯诬告你。我想她自己也清楚,若是承认与你通奸,她还想活命吗?招也死,不招也死。事情就挂在那儿,一时之间你也不会受到牵连,赶紧出来替我办事吧。” 汪直虽让楚瀚出来,但他知道事情仍未平息,需得尽早解决,便亲自去跟东厂指挥使尚铭打交道,花了五百两银子,谎称皇帝密旨,将李选侍移送西厂审问。 尚铭知道汪直跟皇帝关系甚好,不敢拒绝,又担心无法向万贵妃交代,便亲自押了百里缎来到西厂。汪直为了显示自己办事认真,对楚瀚道:“这犯人奸险狡诈,万岁爷吩咐了,定要狠狠拷打逼供。你下手重些,犯人一定会招的。” 楚瀚跟在汪直身后,直到此时才见到沦为阶下囚的百里缎。汪直说她已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绝非夸大其词。但见百里缎衣衫破烂,头发散乱,满面血污,睁着空洞的双眼望向屋顶,唯有眼神中那抹冷酷坚毅未曾改变。她身上伤痕累累,一双腿虚弱地瘫在地上,楚瀚一望便知她这两条腿受过琶刑,肯定是废了。楚瀚感到自己的心如在淌血,不论百里缎往年曾做过多少恶事,但她曾经如此美貌,曾经拥有如此高妙的轻功,如今这一切都已不再,而她受此苦刑而坚不招供,全是为了我! 百里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望向栅栏外的楚瀚。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剎那,霎时都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当年他们在靛海中建立起的默契,毕竟仍牢牢地牵系着两人,从未断绝。楚瀚明白百里缎为什么宁可身受苦刑,也不肯做假供陷害自己;他知道如果换成自己,自己也会心甘情愿,为她受刑,因为他们早已将彼此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楚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百里缎已不能承受更多的鞭打,回头唤道:“拿重枷来!给犯人戴上了。”两个狱卒应声去了,不久便抬来一个重三百斤的大枷,狱卒将百里缎从地上拉起,熟练地将枷戴在她的头颈上。百里缎双腿已无法站立,只能瘫倒在地,头靠着重枷,闭上眼睛,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楚瀚知道自己在汪直和尚铭面前不能露出半点同情,冷酷地道:“待到她晕倒了,用冷水浇醒,再继续拷问。”狱卒齐声答应。 在百里缎被转到西厂后的半个月中,尚铭和汪直日日来狱中监视,楚瀚不得不命手下继续拷打百里缎,即使他已暗中命令他们下手要轻,也已换上了最细软的鞭子,但是打在百里缎身上的每一鞭,都如同打在他自己的身上。百里缎大部分的时间都昏迷不醒,偶尔醒来,睁眼在囚室中见到楚瀚,脸上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也没有仇恨。 汪直暗中嘱咐楚瀚快下杀手,早早结束了此事。就在此时,辽东发生激变,成化皇帝想知道边疆战况,便派了汪直去辽东探听。楚瀚一心想救百里缎,当即请求怀恩在皇帝跟前探探口风。但成化皇帝疑心甚重,听万贵妃说李选侍曾经跟人有染,颇为恼怒,不愿闻问,楚瀚只好又透过麦秀去打探周太后的心意。 周太后早已耳闻关于李选侍的谣传,她对李选侍这小小嫔妃当然毫不关心,但听说事情关乎她心爱的孙子,怒从中来,斥道:“这等谣传根本是胡说八道!太子长得跟我儿幼年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他人所生?这李选侍散布谣言,供词中没有一句是真的,罪该万死,要他们往死里打!” 周太后既然如此发话,自无人敢多说一句。一案就此终结,李选侍赐死,传播无稽流言者同罪。 楚瀚得到了这个结果,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后开口要百里缎死,那事情就容易办了。等他争取到救出百里缎的机会,已是她入狱后三个月的事了。他跟西厂亲信狱卒做好安排,趁夜用了个替身,换出了百里缎。替身当夜便服毒而死,因所戴的枷太重,将她的脸容压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楚瀚命人将尸体扔去乱葬岗上,报备了事。 那天夜里,楚瀚亲手将百里缎抱回砖塔胡同地底的密室中。这时他已在密室中添置了一张床,让百里缎在室中养伤。她在西厂厂狱中被拷打过甚,不省人事,一直没有醒来。楚瀚请了尹独行的好友医者徐奥来替百里缎治伤,徐奥与楚瀚熟识多年,自然知道替他办事需得守口如瓶,此时见到伤者的惨状,也不禁摇头,说道:“就算能活,也是废人一个了。要慈悲些,便让她去吧。” 楚瀚紧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她活下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