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祭侄赠赞善大夫季明文》,变卖了将银两全数交给楚瀚。 然而楚瀚却不肯收。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似乎对金钱没有什么兴趣,只摇摇手,说他只收定价十两银子,不需要更多。那天晚间,楚瀚和另两个狱卒合力将他放入一口薄薄的棺材,在头旁留了个通气口,便命杵作将他抬了出去。 李东阳在棺材中摇摇晃晃,闷热难受,但心中却出奇地平静,他想象自己已经死了,这会儿正让人抬去下葬;自己的墓志铭上不知会写些什么?随即自嘲起来:我是死囚之身,又怎会有墓志铭?转念又想:如果楚瀚他们骗了他,真的将他活活埋葬了,那又如何?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不会感到受了欺骗,反而会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结束了我在厂狱中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然楚瀚信守诺言,当夜便有人撬开棺板,将他放了出来,正是跟随自己十多年的老家人。老家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偷偷将他背回家去。他和妻子连夜收拾细软,天一亮便乔装改扮,逃出京城。那时他便向妻子说道:“那个救我出来的孩子,是我此生的大恩人。我要一世烧香祷告,祝愿他善心得到善报。” 这时李东阳听了楚瀚的一番话,心中确知这孩子说的是实话,出自一片真心。即使这孩子仍十分年轻,却因缘际会,手中掌握着许多人物的生死命运;难得他懂得分辨是非善恶,有心保护忠良,不肯盲目诬陷迫害,这一分正直善心,在滚滚浊世中实是极为珍贵、极为罕见的。 李东阳心中感动,对楚瀚道:“请楚小兄弟告诉我,我该如何向谢公说明此事,他又该如何,才能躲过这场劫难?” 楚瀚道:“很多事情我都不懂得,还须请两位大人商量定夺。依我猜想,梁公公是害怕谢大人哪日翻身了,回京做官,去找他的麻烦,以报当年陷害之仇。如果谢大人立即辞官还乡,或许能躲过这一劫。但是谢大人是否愿意这么做,我却不敢臆测。” 李东阳苦笑道:“他若不肯,难道想跟我一样,去厂狱中蹲上几年吗?楚小兄弟且勿担心,待我去劝说谢大人,让他借病辞官,先保住性命再说。” 两人又商讨了一阵,计议已定,复又谈起京中近况。李东阳听闻东厂仍旧猖狂,不禁唏嘘愤慨,说道:“幸好奸人之中,还有楚小兄弟这样的好心人在。今日正道不彰,难遏妖邪,但至少天理良心犹存,犹存于小兄弟的身上!” 楚瀚连连摇手,说道:“小人低贱卑微,哪里懂得什么天理良心?只知道办好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混口饭吃罢了。李大人和谢大人是读书人,明白道理;小人粗陋浅薄,只盼见到两位大人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第二日,李东阳一早便去找谢迁,闭门密谈,告知楚瀚所言的危机。谢迁是出了名的硬脾气,起初还不肯听信;李东阳便让楚瀚来见他,三人在谢迁的书房中密谈了半夜,才终于说服了谢迁。次日,谢迁便上书称病辞职,说要还乡养病。 楚瀚为了不让梁芳知道实情,特意找到梁芳派出来监视他的锦衣卫,在李东阳的协助下,花钱买通了几个本地胥吏,让他们向那锦衣卫说了一番预先编造的故事:说谢迁脾气刚直暴烈,在武汉得罪了不少人,人人欲去之而后快。又说楚瀚来到武汉之后,便串连了几个小官,写了封黑函给谢迁,威胁告发他对皇帝心存怨怼,狠狠吓了他一顿,他才主动上书辞官。 那锦衣卫听了,信以为真,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向梁芳一五一十地禀报了。梁芳得讯大喜,一问吏部,谢迁的辞呈果然已经送到。他立即让吏部批准了谢迁的辞呈,尽快送回阳逻县去。谢迁收到准辞的公文,当即让家人收拾书籍衣物,简简单单一车子,启程回往家乡浙江余姚泗门,耕田隐居去了。 数日后,楚瀚回到京城,梁芳高高兴兴地召他来见,直夸他办事妥当,手段灵活,不过一个月的工夫,便拔去了自己背后的这根芒刺;而且他乖乖回京入宫述职,毫无逃走的意思,梁芳心中极为满意,知道此后还有许多事情能派他出京去办,对楚瀚大大赏赐了一番。 之后梁芳便时时派楚瀚出京探访消息,偷取宝物,总之干的尽是些不可告人、污七八糟的勾当。凭着楚瀚在胡家学得的飞技取技,要刺探什么消息、偷取什么珍宝,对他而言都非难事,要逃走也是轻而易举。但他衡量局势,在梁芳手下办事十分轻松容易,虽然干的都不是什么善事,倒也并不伤天害理,更有余暇苦练蝉翼神功,并能趁机在皇宫中探索紫霞龙目水晶的下落和杀死舅舅的凶手,何乐而不为?便安然留在御用监替梁芳办事,未曾动过离去的念头。 他偶尔回去东厂,与何美叙旧闲聊,探听消息。一次到厨下取水时,恰巧见到一只黑猫从灶上跳下,竟然便是自己当年收养的黑猫小影子!楚瀚心中大喜,当即出声招呼,小影子甚有灵性,回头见到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