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没喝,只低低应出一声:“知道了。” 然后两人就是一阵沉默,钟亦看分镜,梁思礼就看钟亦。 其实椅子就在钟亦旁边,但他一直站着没坐下,梁思礼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他回了房间一趟,杨幼安在他床上睡的很沉,一点没被他的动静吵醒,孩子眼皮还红肿着,透着稚气的眉宇轻轻蹙着。 以前睡觉就很喜欢蜷成一个小虾球,这会儿在他床上更是,单薄身子上穿着的,还是自己给他挑的睡衣,白色,很衬他。 梁思礼记起了钟亦第一次见到杨幼安时对他说过的话。 -“不要再拿对我的把戏去对别人了,钟亦可能真的只有一个。” 是了,杨幼安不是第一个。 在杨幼安前面还有很多被他给予优待的孩子,他就是想看看这些什么也没有的孩子究竟能凭着他给的台阶走到哪里,包括钟亦。 钟亦最初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和杨幼安没什么分别的孩子,区别只在钟亦是第一个勾起他观察欲,且成功在他身边站稳脚,甚至反将了他一军的人。 钟亦真的很聪明,也有聪明的资本。他很快就看出了当时孤立无援的自己只有靠着他做出项目才能打翻身仗,只要拿自己最不缺的钱和资源为他解决客观条件,他就有持续产出的能力。 梁思礼现在都记得《逻辑美学》结束的那个晚上,自己把人叫到酒店房间,他是拿怎样的姿态跟自己谈的条件。 别人不是要权势,就是要资源,就他,说要自己送他出国读书,进修两年以后回来。 很多人都认定自己后来对钟亦的一切扶持必然是建立在肉体关系上的,毕竟就是在这个圈子里,钟亦长得也是足够漂亮的,从来不缺愿意接手的人。 可其实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在床上,一件衣服也没脱,他不知道那时躺在他身边的钟亦睡着没,反正他是真的整整一夜没合眼。 这一路,他们除了彼此,再没有任何旁的人可以相信,可饶是如此,他们也时刻不忘互相防备着,尤其是钟亦。 自己再不济也是个含着金匙出生的少爷,大家心里不屑,面子工程还是得做。但钟亦呢,钟亦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本事,和那张给他带来无限好处,同时也常让他举步维艰的脸,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蚕食的连渣都不剩。 他梁思礼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作为离钟亦最近的人,说觊觎也好,喜欢也好,他几乎没有一秒是不对钟亦动心思的,遑论盯着他的人,远远不止自己。 要在一个领域一直维持无可取代的地位,是一件比什么都难的事情,因为你一步都不能错、一刻也不能休息,你只能往前,不让任何人追上你。 但这么多年,钟亦真的就做到了。无论是拿你当枪使,还是拿来做垫脚石,都让你找不出任何反驳的余地。 梁思礼在自己落魄时还只顾忌钟亦的专业能力,现在却连人也开始一起顾忌了。他一直想要的,无非是妄图用同样的高压环境再等来一个钟亦,等来一个属于他的钟亦。 两人一直没对外解释过他们的关系,因为这样的牵绊对他们百利无一害。以前的钟亦需要梁思礼这个靠山,就算现在不需要了,也没必要特地点明,因为大家利益一致。 这是钟亦第一次对他给出明确的信号,就连这个时候把杨幼安叫来也是。 梁思礼必须承认自己慌了,他以为无论什么关系,就跟钟亦是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一样,他也会是唯一一个站在钟亦身边的人。 钟亦从来都不是张行止一个人的深渊。 绝对迷人,却也致命危险。 梁思礼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杨幼安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拿起旁边的薄毯就出去了。 眼下四个方案,钟亦已经研究了个七七八八,抚着酸痛的后颈刚准备直起腰就觉肩上一沉。 梁思礼在他身旁道:“明天我带张行止去医院,当场把结果拿了,你最近就在家里休息,不要去影视基地那边了,我让朱红他们看紧点。” “好。”钟亦也不反驳,披着梁思礼给他的薄毯就要拿着几本文件夹下楼,道,“不过张行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明天他自己会去医院的。” “我不放心。” 钟亦好笑的咧了咧嘴:“那么大个人了,去医院做个检查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梁思礼始终忘不了钟亦上一次吃阻断药的难受,跟进电梯笃定道:“反正我会跟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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