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岛从江面潜出,其上布满奇花异草,人间难见。片刻,一段长颈从水里拱出,而后露出整身。它如骄阳赤红,水光潋滟,火色灼目,直令人不敢逼视。 众人为其所怵,相继后退。 唯焉锦一人留在原处,眼中光盛,他大笑道:“玄龟!久闻大名,如今得见,不虚此行!” 玄龟两眼猩红,敛目看地上星点人踪,面容无波无澜,一如傲视蝼蚁。 四野静谧。 它忽的一声哀嚎,如飓风狂啸。众生俱被吹倒,连矗立水岸的百年礁岩,也寸寸崩裂,至滚而下。 渔民仓皇窜逃,连滚带爬。 “莫怕!攻它颅顶与双目!”焉锦沉声下令,手中持剑,画符挥砍。 道士们重整法阵,齐跃半空,将它环绕,猛烈出招。 岸上众兵屏息弯弓,万箭齐发,飕飕过云,扎入她柔软脖颈。 玄龟痛号一声,将箭柄尽数崩开。 其后一个甩尾,撂至岸边,箭兵之阵一下支零破碎,在沙堤上蹭出好几里。 四下道士仍在运气猛攻。 玄龟粗喘,周身浮出金光,眼中凶戾渐重。它长声贯苍穹,若雷霆震怒: “你们欺我骗我! 我今日就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话罢,又是一声戚愤长鸣,大股洪流自它口中喷出,刹那间就将江滩覆没。 水柱喷涌,横贯大地,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洪水有如无头万马,朝着村民居落奔腾而去。 摧枯拉朽,房屋尽塌,百姓抱头鼠窜,下一刻被挟裹其中,渺若微茫,甚至还未呼救,便被这凶流埋葬。 不料它竟如何穷凶恶极,众道节节败退,跟着焉锦飞回岩上。 他眉头稍挑,溢出得逞之色:“瞧这生灵涂炭,遑论她过往如何,今日也不得不收了。” 也是此刻。 崖下突地传处撕心裂肺的大吼: “涴涴——” 江中巨兽一顿,倾头看来。 潮水仍吞噬着大地。 方行简死撑着崖壁,湿衫裹出身形。 浪水滂沱,骤雨般灌入他口鼻,将他呛出一波又一波的窒息,但他仍竭力嘶喊,因为话要讲完: “我不曾骗你——” “我带你来这,就没想过回头——” “我求你,不要再这样——” 他双唇苍白颤索,满脸是水,不知是雨是泪: “不要祸及苍生,涴涴,人有好坏,你走吧,快走啊——不要轻信他人,不要将自己变成他们口中所说那般——”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是仙女,是我今生至爱,从不是他们口中的凶兽——” “若你只是恨我,我愿意抵命——” “你曾救我一命,我的命早就是你的,我愿意还你——” 他声嘶力竭,几近断气。 也是这刻,焉锦持剑纵身一劈,在它颈侧划出血痕。 玄龟吃痛啼叫,甩头将他撞远。她周身浮出曜目金芒,将他们尽数震散,她再不看方行简,天地间,再次风起云涌,波涛汹涌。它完全红了眼,凶水如车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整个清河县几被夷为平地。 “涴涴——” 方行简又唤她一声。 玄龟恶狠狠瞪回去,她视野之中,崖底的男人,不知何时捡来了一柄剑。他面色极淡,目光却极深地望她最后一眼。 一剑穿胸。 玄龟瞳孔骤缩。 方行简弯了下唇,温和若初见。他唇瓣翕动,似是说了几个字,但无人看清。 下一刻,他身体一轻,如一片羽,轻飘飘坠入崖下。 玄龟愣在原处,纹丝未动,有如僵化。少顷,她潸然泪下,周身气焰消失殆尽。 一个片段从她脑中一闪而过,那是他刚领她到这片水岸,一见这帮道士,他下意识就将她拉到身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