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少时起,随高祖皇帝、景皇帝征战四方,功勋无数,方开创下豫章国基业。”宁寿县主缓缓道,“许多人以为他想要争那天下,其实乃误解,我父王不过是不甘看着高祖基业毁在一干庸人手上罢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耳熟,每个向夺权的人,包括秦王和大长公主都这么说过。 我颔首:“如此。” “故而扬州之战,我父王见到了圣上,随即带着大军归顺,并无迟疑。” 我讪讪一笑。豫章王果然是个爱面子的人,我猜他八成没有把我喂药的事告诉宁寿县主。 “豫章王忠义,确令人敬佩。”我只得耐心道,“不过这与来雒阳何干?” “父王归服圣上,无异便是归服秦王。来雒阳,才能看清此举对是不对。”宁寿县主道。 这话有意思。 “哦?”我说,“若觉得不对呢?” “豫章国水陆兵马十万,当下还原原本本留在国中,你当知晓,这兵力无论摆到何处,皆可震慑一方。”宁寿县主看着我,微笑,“还望你和桓侍中,还有秦王,莫教我等失望。” 公子虽离开雒阳日久,但一点不曾影响他的声威。 无论是清谈还是诗赋,他出手之后,仍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他言语精妙,论事咏物皆意蕴深远。当他说话的时候,四周像从前一般鸦雀无声,众人静静聆听,如痴如醉。而这场清谈之后,公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想与他说上两句话,抒发仰慕之情。 我一直坐在轩中看着,忽而有一个念头,如果将来公子随我离去,这般情景必不会再有。犹如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家境破落,每日只可吃些寻常食物果腹,他可会怀念? 雅会结束之后,乐声重新响起,家伎们又开始卖力地歌唱奏乐,仆人们鱼贯地往各处案席上献上新的酒食,众人终于散去。 公子身旁仍然围着好些人,他并不喜欢虚与委蛇,行礼拜别,走了回来。 “你一直等候在此处?”他看着我,问道。 我说:“不在此处在何处?” 公子笑了笑,在我身旁坐下,拿起一只茶杯。 我忙道:“那是我的。” “嗯?”公子道,“又如何?” 我:“……” 公子微笑,将杯中的茶喝了下去。 我看着他,面上不由一热,瞥了瞥旁边,好些女眷们盯着这边看,在纨扇后面交头接耳。 “方才宁寿县主过来了?”他问道。 我颔首:“你怎知?” “我望见了。” 方才这么多人围着,居然也回头来看么……我想着,心头却是一暖。 “也未说什么。”我说,“不过聊聊家常,还有扬州之事。” “扬州之事?” 我将方才宁寿县主的话向他说了一遍,公子眉梢微微扬起:“便是这些?” “便是这些。” 公子淡笑:“母亲的心思,连宁寿县主也瞒不过。” 我看着他,正要开口,这时,几个人走过来,向公子见礼。 公子毕竟是侍中,方才那一场清谈打破了僵局,人们过来与他见礼攀谈,乃顺理成章。才送走一拨,我还未开口,一拨人又走上前来。 自从他入仕,这些应酬便是一直少不得。公子耐着性子,最后,还是大长公主解了围。 桃花林的另一边,有一处临水而建的阁楼,名叫照影阁。它面西而建,依着一片开阔的池塘,乃是观赏夕阳景色的绝佳之地。 大长公主在照影阁中摆开了宴席,请秦王等一众贵宾和家人一道在阁中,一边赏景一边用晚膳。 出乎我的意料,她对我颇是亲切。 我和公子来到时,她在众目睽睽之中,亲自挽起我的手,另一只手挽着公子,笑意盈盈地向宾客们道:“今日这阁中的宴席,本是不打算开的。不过妾想到元初与霓生定婚之事,着实喜不自胜,今日这阁中宴席,便权当是为这喜事办的家宴,还望诸位莫弃。” 这话出来,不仅是在座的众人,连我也怀疑起了自己耳朵听到的是不是她亲口所说。 但大长公主显然心意拳拳,不仅拉着我和公子入席,还特地让我坐在了身旁。 秦王坐在上首,能看到的风景最好。 不过他显然心不在风景上,只看着我,仍是那副看戏一般的模样。 狗刨的…… 我不理他,在席上端坐好。 没多久,仆人呈上各色菜肴,将案上摆得满满当当。 大长公主拿起酒杯,先与秦王说了一番祝词,又向众人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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