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忙也在旁帮腔道:“三弟,不是阿嫂夸口,你阿兄懒归懒,但凡他上心的事儿,没有做不好的!你明儿就去帮着看看罢!” 郭韩受了这一通马屁,心情大爽,忙大言不惭地道:“这做船和做漆件儿虽是两个行当,一样要做木胎、打麻填缝。我漆坊里呆了那么些年,看也看会了。既然三儿你说了,明儿我便去河边指点指点!” 到了第二天,郭韩便兴冲冲地去了河边。不多久,虎头便气喘吁吁跑来给方犁报信儿,说郭大爷和贺爷在河边吵起来了。方犁在院里吃茶,听了也不着急,只递了一块糕给他,问:“打起来了没有?” 虎头道:“打是不曾打,有殷哥哥拦着咧。只是吵得好凶!” 方犁一点头,道:“那不管!随他们吵去!” 虎头哦了一声,捏着糕站了一会儿,到底牵肠挂肚,又跑去河岸边了。回去时就见两人已经没吵了,他家贺爷在工棚里忙活自己的事,郭大爷在工棚外,跟监工头儿似的四处瞎逛。逛不多时,郭韩便憋不住了,又走进工棚里来,对贺言春比比划划地道:“那机括不是像你这般做的!要先这样打出榫眼出来!这眼儿也打得不对!你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来来我先画一个你看!” 小殷忙铺开一张白纸,虎头递了炭笔,郭韩便趴在桌几上等着,贺言春这才走过去,冷冷地道:“那船底我要装两个车轮,好让它像陆地上马车一般行走才好。” 郭韩听了,又要抓狂,道:“坐了这么多年的船,何时见过船底有什么车轮?你到底哪里见过的?老老实实做一艘船出来不好么?” 贺言春转身就走,道:“你做不出来也就罢了!不要耽误我!” 郭韩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闻言怒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那船底两个轮子是什么样儿!想怎么做!你不说,我怎么给你画!” 贺言春便又回来,坐在桌几边给他解释,说不上两句,又高一声低一声吵了起来。等方犁带着人送茶点来时,就见郭韩脸也气红了,愤然道:“我跟你是前世的对头!这辈子再说不到一处来!罢了罢了!我懒得管了,回家哄孩子去!” 说着拂袖而去。方犁哭笑不得,只好转头问贺言春:“你好好跟他说几句怎么了?” 贺言春从容洗了手,过来吃茶点,顺便瞟了眼郭韩画的图纸,道:“谁请他来!我这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他来指手画脚了?” 方犁拈了块点心喂他,道:“阿兄虽性子急了些,也总是为了你,巴不得这船早日做好!你多耐烦些,听他说两句不成么?” 贺言春慢慢吃着糕,道:“是他非要跟我急、跟我吵,我有什么办法?你放心,没他帮忙,我这船照样做得出!这回我做个好的你瞧!” 方犁挨着他坐下,笑道:“我放心得很!你哪回做的不好?样样都是好的!只是这船多久才能下水?可别等到明后年去!” 贺言春听了心里舒坦,伸出手臂搂着他,道:“我先照这样儿做个小船,若好使,坐得也舒服,咱们再做艘大的,到时我和你坐船去外头也方便。省得马车颠簸,你说可好?” 方犁自然是什么都依他。两人闲聊几句,又携着手一道儿回去吃饭。到得第二日下午,等贺言春不紧不慢地去工棚干活儿,郭韩又来了。原来他把贺言春的话想了一夜,倒勾起兴致来,他又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自家在屋里往纸上描画了半天,誓要将贺言春说的那什么车轮想出模样儿来。到下午好容易有些头绪了,便也不顾贺言春的冷脸,径去找他商量了。 两人照样说不上几句便恼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大有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然而过不多久,双方气性平了,依旧凑在图纸前说起事儿。小殷和虎头起初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后来也渐渐习以为常起来。 就这么边吵边商量,本是贺言春异想天开,要在船底处装两个轮子,后来竟真被他二人给画出来了。其间又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把真东西给做了出来。胡安墩儿听虎头吹嘘后,带着合家老小来看热闹。就见翻扣过来的船底板上,尾端有两个风车轮子一样的东西,直通到船里去。虎头得意洋洋地在旁讲解,说是只要人坐在船仓里,踩里头两个脚踏,便能带动风车轮子转起来,船便跑得又快又平稳。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纷纷央求贺言春方犁和郭韩,说等船抿好缝下到水里去时,一定要带上他们亲眼见识见识,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遭儿听说有不用桨就能走动的船的。 郭韩自此对这条船比贺言春还上心,有空便挽着袖子亲自给船身抿缝上油,并对贺言春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好感来,觉得也只有这厮,才配得上自家那才情过人的兄弟。而贺言春则看在他画出的两个轮子的份上,脸色也总算不那么冷了。于是十月份等船做好后,方犁有一天感叹,说山坡上那几十亩桑树浇灌起来还须人力担水,颇有些不便。自信满满的两人同时表示,把河里的水取到山坡上也容易,只须做几辆连环水车就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