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犁笑道:“这一路上,不晓得是你帮我多一些,还是我帮你多一些,谢来谢去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 两人奔波半夜,本就十分疲累,又聊了半天,方犁便有了困意。贺言春见他困得直点头,便道:“你靠我身上躺会儿。我看着火。” 方犁道:“你一个小孩儿家,熬到现在更困,咱俩背靠背睡会儿罢。” 贺言春听了小孩儿家,虽不以为意,心里却一阵暖,道:“你先睡,我熬惯了夜。若困了便喊你。半夜须有人看着,防着长虫爬过来。” 方犁听了,望望四周,心里毛骨悚然。坚持了片刻,睡意渐渐深重,便靠在贺言春肩上,道:“那我先睡,过一个时辰你叫醒我。我来换你。” 耳听得贺言春答应了,这才迷迷蒙蒙睡了过去。本以为自己打个盹就会醒,谁知一睁眼,天光竟已蒙蒙亮了。 第七章闲中闲好 睡前方犁本是靠在贺言春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却滚进他怀里来了,头枕在贺言春腿上,两人窝成了一堆。贺言春曲腿抱着他,头一点一点地正打磕睡,几乎要垂到他脸上来。 方犁忙爬起来,惭愧道:“我怎么睡得这么久?你也不叫醒我!快躺下歇一会儿。” 贺言春却揉揉眼,挣扎着爬起来,道:“我去找点吃的,然后寻路回去罢。” 方犁只得罢了,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用手刨了刨头发。他头上发网早在昨夜就不知掉哪里去了,这时见发丝蓬乱,没个人形,便用手梳理顺了,却又没发带可扎。 平时都是柱儿给他梳头,他何曾自己动过手?这时一只手握着头发看了看,无计可施,只得把腰间一根绦子解下来,看见贺言春亦是披头散发,把那绦子在火上一烧两半,拿一半胡乱绑了自己头发,又朝贺言春道:“过来!我给你梳头发!” 贺言春手里拿着柄小刀,还是当时捅人的那一把,正坐在那里削一根树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就笑起来。 就见方犁给自己歪歪地扎了个髻。换个人肯定不好看,在他头上,反显出几分俏皮来。 “笑什么?”方犁也晓得自己扎得不好,却强自嘴硬道:“这是如今流行样式!” 说着爬过来,跪坐在贺言春身后。一边拿手拢发,一边啧啧叹道:“你这腰间可真是个聚宝盆,怎么什么都有!” 贺言春不禁笑起来,道:“我针线火折和小刀都不离身的。放羊时,常常要在野外过夜,有了这些,做东西吃也方便,还能防身。” 方犁笑道:“三句话不离放羊,看来你一身本领,都是羊教出来的!下回见了羊,磕头行拜师礼罢。” 贺言春便抿嘴笑。方犁拿出十二分精神,信心十足地要梳出个大方得体的发髻,无奈手下全不听使唤,怎么梳都蓬成一团,不像柱儿扎的那么光滑。他绑好头发,凑过来端详一番,自己也很不满意。 “等下回有了梳子,我给你梳个像样的!”他丝毫不觉得依自己手残程度,这是在吹牛,抬眼见贺言春虽然面带倦色,五官却很端正,便戏道:“这位小郎眉秀目朗,再长两年,只怕怀里手帕塞不下,要拿筐装了。” 大夏风俗,每岁春日要在水边行拨禊之礼,男女老少沐浴祭祀完毕,便聚众宴饮,蹴鞠作乐。年轻女子在集会中若遇到心仪男子,会把绣着花鸟的手帕送给对方,以示爱慕之意。贺言春听了方犁的话,知道他取笑自己,微红着脸低了头,想了一想,却也小声道:“三郎皎皎如月,只怕等到明年春上,怀里手帕也要拿车载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