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敬重他,钦佩他,心中更有着浓重的不需抱歉却觉亏欠的情绪。 对他动心了么? 没有。 他在她心中,始终是那道残酷、冷情也痴情至极的影子——让她动容,更多的却是恐惧。 可她又渐渐明白、甘愿,这一世,这余下的年月,都要与他相伴度过。 他是否会在得到之后对她生出厌倦,那份儿跋扈残酷是否会迟早落到她身上,她不敢断言——怎样才能保证,这一世都不会做出让他不能容忍的事?便是她老老实实,徐家呢? 她的家族……徐氏,自来是打骨子里瞧不上他的,提起来,总是一口一个那武夫。 没来由。大抵是注定无缘的,百年之后都能在十八层地狱里掐架。 几日而已,他便成了她的心病。 . 这一晚,孟观潮早早回到卿云斋寝室,瞧着幼微窝在床上看书,且是神色怡然,嘴角便是一牵,转去洗漱更衣。 她病着的时候,夫妻两个都是分开来睡,一个在寝室的床上,一个在临窗的大炕上。 这几日亦如此。 徐幼微没想到的是,他会在今日打破这惯例。 他在身侧歇下的时候,出于意外,没法子掩饰心绪,侧了脸,直直地看住他。 “怎么?”他问。 消化掉了意外之情,又想到这是夫妻本该有的情形,徐幼微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笑一笑,放下手中书卷。 她不用忐忑,这羸弱极了的身躯,到如今还不大听她使唤。他是知道的。 孟观潮熄了床头燃着的羊角宫灯。 徐幼微闭上眼睛,等待睡意来袭。 可是,过了一阵子,她被他有力的手臂揽入怀中。 惶惑之后,徐幼微不语,在黑暗中看着他,过了片刻,问:“有话与我说?” 第6章 孟观潮没应声,沉了片刻,抬手蒙住她的眼睛,等她阖了眼睑,收回手。 比起记忆中的温热,此刻他的手凉凉的。是不是用很凉的水洗漱的?她猜想着。 他的手回到她背后,轻拍一下。 徐幼微在心里叹气:直接说声“睡吧”,就那么难?她起初动也不敢动一下,僵了一阵子,小心翼翼地换个姿势,顺便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孟观潮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说有什么好紧张的?货真价实的一只小病猫,我能把你怎么着? 说起来,她越是清醒、伶俐,越是怕他。偶尔,若有所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恐惧的眼神望他一眼。那样子……好像曾几何时,他当着她的面儿杀过人一般。 多有意思。她怕他。这是这几日最不容他忽视,且情形越来越严重的一个事实。 亲事是怎么结的,他再清楚不过。但看着她的时候,他总让自己忽略、忘记,也渐渐做到了。但在今时今日,她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他心头那根刺,反复地拨着,往深处扎着。 她自然不是有心的。正因此,才更让他恼。恼自己。 他深吸进一口气,又没好气地吁出。臂弯间的那个并没睡着,他也就没必要装睡。 做戏给谁看? 徐幼微心念数转,猛然睁开眼睛,暗骂自己蠢笨迟钝。 日理万机的人,前几日就算早早回房,也要在外间大炕上看公文卷宗到夜静更深。 今日,他明显心里不痛快,却没找谁撒气,只是不言不语地回房,早早歇下。 除了常年折磨他的伤病,没有谁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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