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尘世太脏了。” 她已说不出话,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却陷入昏黑。 片刻后,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这些年,我亏欠的人已太多,不差你一个。若有来生,若再遇到此生这些人,记得擦亮眼,找个值得你嫁的男子。实在没有顺眼的,便迁就一下,嫁我。好么小五?” 她心头大震。 “连你也要离开了。”他语气宛若叹息,手指摩挲着她的手,“也好。于你是解脱,于我,是再无牵挂。” 她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意识却如同视觉,被无尽的黑暗湮灭。 那让她无助恐惧的冰冷黑暗之中,再没有人握住她的手,对她和声言语。 她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今生】 午间,徐如山、徐夫人来到小女儿的闺房,坐在床前,一个忧心忡忡,一个满脸悲戚。 也不知怎么的,幼微只是受了些风寒,原本几日就能好,却不成想,昏昏沉沉中竟急火攻心,病情一再加重。 室内静寂良久之后,徐夫人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派人去打探,圣上到底会给徐家怎样的发落?” 徐如山苦笑道:“打探不出消息。拜当今太傅孟观潮所赐,宫禁森严,宫人的门路打不通。别的就更不需说了,文武百官都怕死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徐夫人沉默多时,问,“这样说来,我们是不是只能求孟家,才有安稳可期?” “……的确是。”徐如山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只是,拿什么去求他们?算了,听天由命吧。” 孟观潮之所以年纪轻轻权倾朝野,是因从龙之功。而徐家的罪责就在于,先帝在位时拥立太子人选站错了队。 这种官员,这种官员背后的家族,就算一度呼风唤雨,一朝式微,便会落得个被人肆意踩踏的下场。 可就算结果再苦,那也是自家人亲手酿下的,怪不得任何人。 【今生】 徐幼微睁开眼睛,望着承尘。 多久了?总是这样,短暂的醒来,还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便会堕入另一个同样真切的幻梦。 可不管是重生还是幻梦,她总该做些什么。 徐幼微转头,手探向母亲的手,“娘亲。” 徐夫人大喜,慌忙握住女儿的手,“小五,你醒了啊?” 徐如山按捺不住喜悦之情,站起身来。 “爹爹。”徐幼微望着父亲,绽出笑容。 “嗳!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徐幼微吃力地问道:“我病了多久?这是哪一年?” 徐如山告诉她:“没病多久,两个多月而已。新帝去年冬月登基,你还记不记得?今年改的年号。” 那么,这一年是乾元元年。 徐幼微思量片刻,道:“娘亲,爹爹,如果徐家要与孟家联姻,如果祖父一定要我嫁入孟家,那么,只有孟观潮是良配。他若不愿娶,便将我送入庵堂。你们一定要记得。” 徐氏夫妇瞠目结舌,不知道女儿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幼微嫁给孟观潮?让那个嗜杀成性的太傅做他们的女婿?这……太荒谬了。 徐幼微有气无力地强调自己的意愿:“爹爹、娘亲,我此生要嫁,只嫁孟观潮。你们权当这是我的遗愿,好么?一定要这么做。不然……”瞧着双亲眼神复杂,她毫无气势地补充狠话,“我要是被许配给别人,会恨你们的。” 之后是何情形,徐幼微便不知道了。 【梦境】 她堕入一个冗长的,让她心碎又安宁的梦境。 或许随时能醒来,但是做不到折返。 梦中的男子,微雨中站在她墓前,说:“小五,我来看你了。” 她从不知道,他语气可以那般温柔,又哀伤。 第2章 乾元三年,四月初十。 孟府,卿云斋。 徐幼微在莫大的悲恸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素色的承尘、床帐,萦绕在鼻端的,是清浅好闻的花香。 随后,她发觉四肢绵软无力,想动,动不得,想出声,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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