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久久凝视着她,缓缓说道“刻薄寡恩、心机狭隘,姬明夷——你当真无一处可取之处。” 语气中满是失望厌倦。 明夷一动不动的继续跪坐在竹席上,玉雕般眉目纹丝未动,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有掩护在宽袖中的手指倾刻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刻薄寡恩、心机狭隘。 ——这就是相处将近三年之人给自己的评价了。 盖聂一直不喜欢姬明夷。 姬明夷年幼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太过成熟而冷酷的灵魂。 从初次相见开始,盖聂从未见过姬明夷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天真、任性或者是无知。 她甚至极少流露出负面情绪。 明明此前是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头的周天子之女,可是一朝忽变之后,一个不过十岁的稚女独自疲倦的奔波跋涉在山川野林中时,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之言。 不论对于任何人,不论那个人对她有多少善意,姬明夷总是礼貌居多、亲近不足。 屈渊和龙阳君都觉得姬明夷温文尔雅、懂事体贴,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可是唯有盖聂知道,她不过是用这副模样来掩盖自己所有的真正心思而已。 盖聂从前一直觉得姬明夷年龄尚小,外表虽然已经披了一身虚情假意,但内心深处,总有一点真心在,若能好好教导,未必不可以成材。 直到今日,看到面前这一幕。 盖聂面无表情的从明夷手中抽走了竹简,见到上面的字迹还没有来得及涂改,便重新裹好,用一旁的绸带系上放好。 “师弟待你如何?”盖聂神色冰冷,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被误认为魏国奸细,关押在李牧府中时,他为了让你出来,连续几日都不停拜访赵国权贵!三番五次登门,去看着李牧的冷脸亲自解释!将原本准备给信陵君的珠玉美人给了郭开那个小人!” 明夷微微一怔。 她知晓师叔为了救自己出来费了不少心力,但龙阳君从未说过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姬明夷,而你此刻所做之事,可有半分想到他的立场?”盖聂说道。 明夷低下头,习惯性的垂下眼睫掩盖一切心绪,从盖聂这个角度,只能听见微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倘若我说,正是因为想到师叔,所以才问心无愧呢?” 始皇帝二十二年,派王贲攻打魏国,都城大梁易守难攻,于是引黄河之水灌淹,这座原本处于水利之地/商贸繁华的战国第一城市从此城毁垣塌,此后籍籍无名,一直到宋朝时才再度兴盛。 龙阳君是魏国重臣,裂土封君,可以说如无意外,生死荣辱皆系于魏国,将来等到魏国灭亡时,下场必不会好。 嬴政登基为秦王,必然要统一六国,也许如今换个人当,将来的历史就会改变。 她已经先后经历了西周和东周君国的灭亡,看到在意的人流离失所,不想再看第三次。 想起以往的事,眼前突然一黑,明夷僵硬的跪坐在竹席上,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又回到了国破之时。 染血的青铜兵戈、残破的肢体、尖叫哀嚎的女婢和抢夺战利品的士兵……深红色的床帐帷幔中,鬓发半白的老者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满脸泪水的女人抱着她踏上逃亡,饿到吃路边新长的柳叶充饥…… 明夷依旧垂下眼睫面无表情,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来。 盖聂严厉的质问还在当头压下,敲打在耳边! “你没有!我已经说过如若赵政再报复,我会保护你,而师弟如今送他回国,是为了挑起秦国内斗!” “姬明夷,可你依旧为了自己的私怨来篡改信件,想要破坏此事,而丝毫不顾及师弟是如何待你,此为忘恩负义!” “你与赵政最初不过言语争斗,可如今却闹到如此地步,倘若二人当中但凡有一人退后一步,便不至于此。你曾言他心机狭隘,可你亦是如些!” 刻薄寡恩!忘恩负义!心机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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