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人,难怪深谋智远如萧逸,也会把他当成毕生最难对付的敌人。 楚璇凝心静神,把要说的话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封疆守将无召不得入京,若是萧庭琛敢回来,那就是叛臣,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他不会这么傻。”她顿了顿,又绕有深意地说:“况且,淮西还有范从贤,他奉旨驻守淮西,职系在身,不会任由萧庭琛胡来的。” 说完,她便紧盯着萧雁迟,想要观察他的反应。 令人诧异的是,他俊朗的面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端静站着,无喜无悲,镇定的好像是一个早已看破红尘纷扰、无欲无求的高僧。 沉默片刻,萧雁迟才道:“若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他这副温吞模样,让楚璇很是不习惯。 从前的他纵然太过天真单纯,但也是热情洋溢,明媚飞扬的翩翩公子,宛如初升的朝阳,甫一靠近他,便觉有温暖斑斓的光芒落到身上。这也是为什么自小到大楚璇多次被他的鲁莽、做事不计后果而气到,却还是愿意亲近他,和他一起玩。 萧雁迟就是那种向光而生的人,正直善良,干净澄澈,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与污垢都会离他远远的。 可是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心底无尘、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了今天这沉默寡言、总是心事重重的将军。 楚璇不忍再看这样的萧雁迟,歪头掠了眼更漏,轻声道:“雁迟,你该出宫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保护自己。” 萧雁迟本在怔怔发愣,闻言,蓦地抬头看向楚璇,目光深凝,唇角噙着浅淡的笑,轻点了点头。 “璇儿,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他见楚璇冲自己点头,才继续道:“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等长大了我一定会娶你,若是让我娶了你,我就学父亲,这一生只一个妻子,绝不会让自己的后院像二伯的那般拥挤。” 他微顿,面上浮掠出极清淡的笑意,像是有些难为情,又像是在感慨自己少年时的过分天真。 “后来你进了宫,其实我都没有死心。我知道你那时很不情愿进宫,你也不喜欢皇帝陛下,这日子过下去也很难琴瑟和鸣,我就计划着,想着哪一天时机到了我就把你偷出去,带着你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话说到这里,楚璇也笑了。 好像挥开那经年弥漫的岁月烟尘,在巷道的尽头,看见了那执拗又傻气十足的少年。 “可等的时间长了,渐渐的,我发现你看陛下的眼神不一样了……”他声音里含了失落,可只一瞬,便消散开,似已释怀,只余浅浅的怅惘,“我就知道,我大约是没有希望能把你带走了。” “骊山一别,后来我也想通了。这世上的事并不会尽如人意,也不是我喜欢什么上天就一定会让我得到。若真是得不到,那大家便各自安好,这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殿中静谧,更漏中流沙缓缓而陷,伴着窗外鸟雀嘤啾,宛如一幅现世安稳的幽宁画作。 萧雁迟轻摇了摇头,略显怅然道:“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各自安好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求。” 说罢,他朝楚璇揖礼,告退。 楚璇凝着那碧绫帐怔怔了许久,直到殿前人已翩然远去,身影消失在重重宫阙的尽头。 画月拂帐进来,凑到楚璇的耳边,悄悄道:“娘娘,一炷香早烧完了。” 楚璇一个激灵,猛地自无边遐想里清醒过来,忙站起身回偏殿。 皇帝陛下正坐在紫檀木楠心长案后,左手抱娃,右手抬笔批奏折,神情很是安然超脱,好像随时都能悟谶得道,羽化成仙。 还不到两个月的阿留很活泼好动,在萧逸的怀里不知疲累地扑通着腿,小脚踩在他那缕金刺绣的墨缎衣袍上,一踩一个脚印,流光金闪的缎子凹陷下去,褶子层层堆叠,不一会儿就皱得不成样子。 听见脚步声,萧逸抬起头,淡掠了一眼楚璇,道:“回来了……这青梅竹马的,还挺让人感动的。” 楚璇冷哼:“你偷听了吧,真是的,堂堂天子还听墙角,真是威严得很呢。” 这偏殿与正殿以窄廊相连,不必惊动外面人便可穿廊而过,衔接处摆着一张三叠的大屏风,站在后面能把正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楚璇方才是心事太多,太过出神了,没有留心屏风后,但看萧逸这阴阳怪调的反应,她十分笃定,他绝对去偷听了! 谁知皇帝陛下理直气壮,“这是朕的宫殿,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听就怎么听,谁能管得着?” 楚璇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拂开绣帷进了内殿,把刺绣繁复又沉重的袆衣脱了下来,只穿了件青缎束腰阔袖襦裙。 萧逸瞧着她风轻云淡的样儿,一时不忿,把孩子给了乳娘让抱出去,快步随她进了内殿,一脸官司地问:“他都试探你淮西的事了,你为什么不去试探他关于江淮的事?江淮如今还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