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样都是流光溢彩,可这双眼睛并不像她,说到底,伊人已逝,即便再相似的皮壳,根底里也是不同的。崔道昀松开了手,带着复杂的情绪问道:“天颜不可直视,谁给你这么大胆子一直盯着朕看?” “民女心中仰慕陛下,因此才大胆窥看天颜。”糜芜看着他,轻声说道。 仰慕?女人们对他的仰慕,无非都是为了权势。崔道昀心中一阵厌恶,冷冷问道:“行宫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假如她敢像她一样欺骗他,那就杀了她。 糜芜留神窥看着他的神色,他阴郁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沉沉地看着她。以天家之能,自然可以查的一清二楚,只要能不连累谢临,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糜芜如实说道:“民女从前经常到暮云山采药,知道许多小路,是从小路偷着上来的。” 听起来像是实话,可忠靖侯府的女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崔道昀冷冷反问:“江嘉木的女儿,居然还要采药?” “民女自幼流落在外,认祖归宗还不到一个月。”糜芜直觉他此刻的心境似乎有所不同,抬头看了他一眼,跟着垂了眼帘,“之前一直与养父在芦里村居住,家里贫穷,吃饭穿衣都很艰难,所以像挖野菜、采草药,甚至抓捕蛇虫鼠蚁之类的事,民女都曾经做过。” 竟然不是在江家养大,竟然流落在民间,怪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过半点消息。该如何处置她?崔道昀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时难以决断。 “陛下,”一个清亮圆润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跟着就见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皮肤极其白腻的女人跨着桃花马走过来,道,“擅闯行宫,惊扰圣驾,按律当斩。”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反而瞬间让崔道昀做出了决断。崔道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皇后不必担忧,此事有朕处理。” 糜芜悄悄地瞥了皇后一眼,郭元君,镇国公府的嫡出长女,世代将门之后,皇帝的原配发妻,就见她神情爽朗,五官端正,虽然已是中年,但眉目间仍旧有一股勃勃的英气,足见平时也是杀伐决断,手腕强硬的人物。 郭元君也在看她,唇边带着一个略有些鄙夷的笑容,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控住马站在崔道昀旁边,静待下文。 又过片时,崔道昀再次开口向糜芜问道:“方才你叫‘陛下救我’,是什么缘故?” 糜芜一指东边的树丛,道:“那里有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往这边来,民女害怕他们是想对陛下不利,所以才出声求救。” 张离应该还没有走远,若是被禁军抓住,那就有意思了。 崔道昀淡淡说道:“既然是要对朕不利,你为何高呼救你?” “民女并不敢确定他们的意图,又怕引起骚乱,所以才这么叫。陛下,”糜芜抬眼看他一下,福身下拜,“民女不该妄言,民女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左将军带队去查,看看今天,到底有多少不该来的人混了进来。”崔道昀吩咐道。 金吾卫左将军如临大敌一般,立刻点起人马往东边追过去了。 崔道昀转身向回走,内监连忙牵过乌骓马,崔道昀翻身上马,回头再看糜芜时,她仍旧保持福身行礼的姿势,伶仃仃地站在那里,似乎人畜无害。该如何处置她? 脑中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闪过,到最后都定格成伊人那张脸,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崔道昀回过头去,淡淡说道:“会骑马吗?” 他并没有提名字,糜芜却知道问的是自己,连忙答道:“骑术不佳。” “汤升,”崔道昀向跟在身边的内廷总管太监吩咐道,“给她一匹马。” 汤升立刻牵过一匹备用的马,亲手交给糜芜,崔道昀回头看时,就见她一手抓着马鬃,一只脚踩在马镫上,轻轻一跃,便已经坐上了雕鞍,抬眼又向他一笑。 这模样,越发像得紧了。崔道昀回过头去,有她的脸,却没有与他纠结的过往,就当做是一副美人图画,放在屋里闲时看着,也不算过分吧。 他控住丝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郭元君策马跟上,与他并肩同行,糜芜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微微勾起了红唇。 山色青葱,草木茂盛,一切都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然而,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两刻钟后,御驾回到行宫门前,四散到各个方向行猎的百官听说帝后猎到一半时双双回銮,一边忙忙地往回赶,一边私下打听为何突然停了围猎,待听说是因为一个闯进围场的年轻女子时,不觉都吃了一惊。 难道是刺客?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如此守卫森严,怎么会被人闯了进来,还惊了圣驾? 承担守卫重责的金吾卫将军听说出了这样的纰漏,自然比谁都更着急,忙亲自带队,点起部下精锐前去迎接圣驾,谢临跟着迎出去时,一眼就看见了队伍最后面的糜芜,她穿着他的衣袍,簪着他的青玉簪,腰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