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珠只要否认,依旧没有证据。 “你给她那篮子花,干什么用的?” 白准嚼着糖核桃:“看就知道了。” 韩珠虽只踏出两步,但她整个人挂在绳上, 脚下悬空。 “好!”白准打着拍子嚷了嚷了一声,像是坐在戏院子里看表演, 他还拍两下巴掌, 把诸人惊醒过来,纷纷侧目望他。 白准哪会在意这些,反而是余下几门门人不敢直视他,怕被“活无常”盯上, 夜里睁眼床头站个纸扎人。 韩珠依旧不出声,她还是不笑, 这时在绳上该亮相说场面话, 可她一句也没。 身姿轻盈,意态翩跹,先是一步一步, 跟着纵身一蹿,半身隐入云团。 众人倒抽一口气,仰着脖子看她还要如何。 细索一时僵直,一时又晃悠,韩珠藏身云中,牵动看客心肠,绳子一荡,他们就怕韩珠掉下来,斗彩归斗彩,要是韩珠死在斗彩台上,可没法跟死去的韩三爷交待。 石宽更是紧张,又想站过去,又怕别人说他偷师。 绳索上只余下韩珠半边身体,天空忽然纷纷扬扬飘落下什么,离得近的人细看过去,竟是朵朵粉色桃花。 时值深秋,园中桂花盛开,簇簇金黄,满院芬芳,这时节哪里还有桃花? 天花一落凡尘,顷刻化灰消散。 还有人接住一朵,捧到鼻尖去闻,嚷嚷起来:“是香的!是真花!”再想给别人闻时,就凭空不见了。 霍震烨这下明白了,花原来是这么用的。 “真有香味儿?”他弯下身,在白准耳边问发。 “当然没有。”纸花哪来的香味,白准又嚼一个糖核桃,糖壳咬在嘴里有点沾牙,他用舌头去刮牙上沾的蜜糖,声音有些含混,“是眼睛先骗他,然后鼻子就会骗他。” 说着就听霍震烨呼吸一重,白准目光与他一触,就知道他心里又在想那事。 白准嘴角一挑,极慢极慢的嚼着核桃,果肉糖壳在他齿间舌上发出细碎声响。 他就这么斜靠在椅上,下颔并不抬起,连目光都微低,一面细嚼一面含笑盯住霍震烨的眼睛。 霍震烨呼吸刹时更重,白准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招他,他知道在这大庭广众,自己拿他没有办法。 小丫头捧着果碟,本来要送给白准,但站在廊下盯着红索看呆了。 洪胖子也站着看呆了,嘴巴微张,韩三爷自从年纪上来,就再没显过这手看家的绝活,没想到竟还能再见。 花瓣落地消散,大家这才回过神来。 “愣着干什么,给七爷上果碟去呀。”洪胖子刚伸手一指,就见霍震烨弯着腰,手撑在竹轮椅的椅背上,白准身子微微往后仰,两人目光胶着。 洪胖子那双眯缝眼一下就撑大了,他一把拉住小丫环:“你等会,七爷现在不用吃。” 这……这哪儿是师父徒弟啊。 洪胖子觉得自己发现了得不得的秘密。 韩珠从绳上轻跃下来,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抱拳四顾:“献丑了。” 在场的个个都靠手艺吃饭,若是添些锣鼓点,再找个能言会道的人煽动,这一出天女散花,从此就是韩珠的拿手绝活了。 石荣坐在椅上站不起来,他本以为韩珠孤女可欺,没想到韩三竟不顾传男不传女的师门规矩,将神仙索传给了女儿。 石荣当年就不曾学会这项秘技,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 石宽大为震撼,他打小就从父亲嘴里听神仙索的威名,别人玩绳只能称之为绳技,只有这个能叫神仙索。 场中久久无人说话。 霍震烨的胳膊一直撑在白准的轮椅背上,他调整呼吸,下巴一低便离白准很近,轻声说:“这神仙索,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白准瞥他一眼:“怎么?你想翻出门墙,换人拜师?” 霍震烨立刻拍白师父的马屁:“那我怎么敢呢,我这辈子生是七门的人,死是……” “住嘴。”白准瞪他一眼,什么话都敢瞎说。 霍震烨居高,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白准的鼻尖下巴,他看一眼,又看一眼,索性便住看,看他抿起的唇线。 “怕我死啊?” 白准一滞,他气急,咬牙切齿:“你要是死了,为师给你扎全套纸马,金桥银舟摇钱树,再给你添两个金童玉女。” 石宽不等众人开口,先站起来,对韩珠深深一揖:“师妹神技,我心服口服,三门主之位,师妹当之无愧。” 此时认输,还算输的漂亮。 石荣满面死灰,他当年输给师弟,今天他的儿子不战而败又输给了师弟的女儿。 “这不能算!”石荣还想扳回一成,这是传男不传女的,韩三竟然敢教给女儿,他该本踢出三门。 石宽一把按住父亲:“爹,输了就是输了,咱们得认。”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