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泪无声纵横。深宵里他抱着小皇子,在等昌王入宫,以宗室仅存的尊长身份主持发丧,宣布幼帝继位。 恰逢沈相已离京,能够主持大局的只有裴皇后和昌王。 昌王是知道本朝“立幼杀母”这铁律的,皇帝生前已有此意,昌王和沈觉更是知道的。小皇子继位,依例,也就是裴后的死期。似乎王隗并不关心等来的是皇后还是昌王,对他而言,这深宫中的一切已随着先帝的驾崩而结束,之后谁死谁生都与他无关。 熟睡中被惊醒的小皇子,啼哭不休,不知是否感应到他在这世间血脉深系的那个人,还未曾听他唤过一声“父皇”,已撒手离去,留下他这小小弱弱的一个人来承担几乎压垮了他父皇的万钧江山。王隗亲自将哭啼的小皇子搂在臂间拍哄,低着头,眼睛只望着孩子,连裴皇后走进殿来,左右都跪下了,王隗也没有抬起眼皮,没有停下抚拍孩子的手。他一夜间苍老近于灰白的脸上,每条皱纹都泛着慈祥眷恋的笑意,任谁也不能将这个抱着孩子的老人,与素日里杀人不见血的中常侍大人当做同一个人。 皇后裴氏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参拜,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是一个即将赴死殉主的人,而裴后,也是个离死不远的人了。 他对着小皇子软声软气地说,“不哭了,不哭了啊,就要做小皇帝了,再哭可怎么像样。坐在大位上的人,你看你父皇,流尽了血也是不流泪的。您要哭就在老奴怀中哭个够吧,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往后老奴不在了,您就不哭了。” “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疼,没人护,坐在再高的龙椅上,也要哭的。” 裴令婉走近前,伸手想抱孩子,王隗一侧身,避开了她冰冷的手。 她仍由自己的手僵在半空,也不缩回,对着王隗和他怀中的孩子平平伸出,幽幽一笑,“我这个母亲,再不济,总是和他生死一脉相连的。外人的忠,或是不忠,谁也说不清。只有母亲,永远不会离弃自己的孩儿。一个离了孩儿的母亲,便什么也不是了……” 王隗的眼皮朝她微微抬了一抬。 裴令婉听着自己的沙哑哀声,心底的凄楚哀恸仿佛连自己也当了真,眼中滚出的泪,如泉涌难竭,“孩子还小,身边不能一个真心疼他的人都不留下,即便妾身命薄,没有福分再照顾殿下,天底下又哪里去找您这样一份赤肠忠心!” 王隗的眼皮又再抬起了几分,目光从小皇子身上,沉缓的,滞重的,转向了她。 从这一转的目光里,裴令婉心头一紧地知道,王隗的软肋,她拿准了。 裴令婉笑了笑,徐步走向王隗,冰凉雪片拂过耳鬓。 王隗专注望着小皇帝蹒跚逐雪的身影,脑后却似长了眼睛似的,不待她走近,已从容转过身来,躬身问了声“太后圣安”。 庭中枯枝萧索,细雪落地无声。 “瑞雪兆吉,托太后和皇上的福,明年春旱可解了。”王隗眯了一双笑眼。 “总算盼来了这场雪。”裴令婉叹口气,“可吉兆,吉在哪里。” 王隗低垂眼皮,没有应声。 裴令婉的目光细锐如针,从他脸上扫过,扫不出半分起伏痕迹。 她静默片刻,蓦地一声促笑,“王隗,你曾是长公主跟前得宠的人,你也知她,如今她嫁也嫁了,有凤座,有皇子,还有什么不甘心的,竟饶不过我们孤儿寡母,还要在先皇身后大动干戈……你说,她究竟想要怎样?” 王隗肩臂垂低,眉目不动,“从前老奴一心侍候先皇,于旁人,所知不多。” 这话里的风头,在裴令婉意料之中。 她便又叹,“当年哀家也听闻过,沈觉与她一早有私,先皇为了两国联姻大计,将她和亲北齐,做了堂堂正正的北齐皇后,可她身为长公主,沈觉身为少相,这二人却不顾两国体面,辜负先皇苦心,一再勾连不断,如今更闹得两国边境不宁!真教哀家心痛!” 王隗脸上神色仍是一丝起伏也没有,恭恭敬敬道,“太后息怒。老奴身为内官,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