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手道:“付妈妈,我嫁进齐府眼见要第八个年头了,总是唤我小姐不合规矩。您该唤我一声夫人。” “这儿不是没外人嘛……”付妈妈还欲分辨些什么,最后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夫人,我扶您进去更衣吧。” 林诗懿转头看向房内挂着的那件海棠红的锦缎绣袍,眼波中流转着深不见底的落寞。 “明日守孝期满,便明日再换罢。”她轻轻道。 “也成。”付妈妈点了点头,一面扶着林诗懿往屋内走,还一面还搓着她冻僵的手,“明儿个初一,咱换上这艳色的衣裳,也讨个好彩头。” 林诗懿的眼神一直落在那身新衣上,她为父亲守孝三年,麻衣木簪,那样好看一身衣裳,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可如今她就算穿上,又给谁看? 八年前,当朝宰相嫡出的独女死活要嫁给破落的将门之后——齐钺。 齐家满门忠烈,定北候的名衔世袭罔替,也曾风光无限。 可到了齐钺这一辈,他两个哥哥尚未娶妻就先后战死沙场,他父亲齐重北也在与北夷最后一役中战败身亡。 隗明王朝在那一役后连失城池十二座,齐重北尸骨无存,头颅悬在城门楼上整整三个月。 那一年齐钺仅仅九岁。 战败的过失自有主帅齐重北背负,然而齐家男儿三人皆为国捐躯,为示皇恩浩荡,隗文帝恩准定北候虚爵由齐钺承袭。 于是齐钺的一生至九岁那年便已有了定数,他只能顶着虚爵受尽白眼,庸碌一生;若想翻身,就免不了步上他父兄马革裹尸的后尘。 林怀济怎舍得唯一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为此,林诗懿与父亲哭过,也闹过。 她熟背的女则女训,饱览的先贤群册和大家闺秀的体面、自尊都在那段日子里抛了个干净。 林怀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养在深闺,知书识礼的女儿,是着了齐家什么样的魔。 只是在林诗懿绝食三日终于昏厥后,林怀济就不再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一品恩国公,不再是手握重权的当朝宰相,而仅仅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父亲。 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女儿床前整整三个昼夜,直到林诗懿醒来才哽咽地告诉她,请求皇上赐婚她与齐钺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 一品大元膝下无子,这是隗文帝敢重用林怀济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权倾朝野的宰相既不求作皇亲国戚,亦不愿与豪门世家联姻;如此一派不结党,不营私的纯臣作风甚得隗文帝赞许,当即就册封林诗懿为懿宁郡主,复了齐钺定北大将军的职位。 他们的婚事准备了足有半年,三媒六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懿宁郡主终于风光大嫁定北候府。 可偏偏就在成婚当日,一路上跑死了八匹快马的战报抵达隗都。 占据了十二座城池养精蓄锐十年的北夷再度来犯,行军方向直指隗都。 那是当初将隗明王朝第一将门几乎灭门的北夷,那是将本一生未尝败绩的齐重北斩落马下的北夷。 那是将隗明满朝文武杀破了胆的北夷。 一时间朝中乱作一团,武将无一人敢应战,文臣求和之声不绝于耳。 可隗文帝难忘当日之耻,欲借此机会收复河山,拍案主战,所有目光便都聚拢在了刚复了虚职,正燕尔新婚的定北大将军齐钺头上。 换了合婚庚帖,拜了天地高堂,饮了合卺交杯,当林诗懿的盖头被挑起时,她看见面前的齐钺一身喜服已经换了戎装。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