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在上元县就专门处理各个企业改制的事,见到的东西自然多。他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完全不介意使用二手货。 像那个实木地板,去年才铺上去的,今年起了再用又有什么问题呢?正正经经的好料子,可比复合板强多了。 还有那个地毯,真羊毛啊,看着跟新的也没什么差。拖回去以后,清理干净了,铺在他家刚装修好的别墅里,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床跟橱柜就甭说了,同样全是好货,而且还挺新,买了还没两年呢。 别问为什么厂子都不行了,领导还能用上这么好这么新的东西。所谓再穷不能穷啥,再苦不能苦啥,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啊。 这就是笔糊涂账。 郑国强没占便宜,他没仗着自己的身份趁机吃拿卡要。他都是按照人家的处理价格给的。厂里头的人还高兴呢。他们急着赶紧处理干净了,好入账了事。 他们也没觉得吃了大亏。因为天底下都这样,富买贱卖。能当东西卖出去就不错了。 还有的地方急着把东西腾出来,沙发板凳什么的就露天放在院子里,几场雨雪下来,再好的东西也垮了。 李教练有些惆怅。 他虽然不在国有厂里头上班,但业余体校也算是国营单位。况且他还有不少老朋友跟他们的子女在国营厂里头,现在听到这种事,只感觉兔死狐悲。 郑国强也叹气:“现在这种事越来越多了,我听讲今年开过年来,江海市区这边也有不少厂子要动了。” 李教练声音有点儿闷:“已经动了,年前,机械厂双职工家庭就必须得起码有一个人内退。” 郑明明有些好奇:“什么叫内退呀?” 在场的大人里头专门搞这项工作的,只有郑国强一个。可他并不太愿意跟女儿说这些,因为感觉很残酷。 他参加过相关职工大会,看过这种决定淘汰人员名额的现场。怎么决定?自荐外加抽签。 这个年代的国有企业就像是小社会一样,基本上包揽了人的生老病死。很多人一辈子都活在厂区里,你让他出去,他会当场崩溃。 有多少人真有魄力出来单干呢?经济没发展到那份上,出来单干混不好的也不是没有。 大家宁可赖在厂里头,温水煮青蛙都行。 自荐的人员不够,那就只好抽签了。由老天爷决定谁来离开。哭闹的叫喊的,要跟领导拼命的,比比皆是。 郑明明觉得理解不能:“可我爸爸妈妈也不在厂里上班啊,我爸他们厂好久以前就倒闭了。但是他们也养活了我跟弟弟呀。” 她歪着脑袋,皱眉头,“我觉得我爸爸妈妈不上班的时候挣的钱更多。” 没错,现在爸爸一个月工资还不到1000块钱。可是,过年的时候,他们家每天挣的钱都不止这个数目。 陈凤霞笑了,点女儿的脑袋:“你这是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挣不到钱的时候呢?咱们被城管到处撵的时候呢。现在你爸不管怎么讲,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拿到手。这人啊,还是爱安稳的多。” 郑明明扁扁嘴,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哎,书上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 院子门响了,陈凤霞赶紧将钱收起来,省得露了人眼。 她开了屋门出去问:“谁呀?我们家汤圆今天真的没了,最多只能给你下碗面条。” 外头响起了笑声,来客的嗓门能震天:“哎呀,陈老板,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生意啊。” 天再黑,对方的面容再模糊,只要听到这人的声音,陈凤霞就能认出人。 还能有谁?王月荣的妈呗。自家女儿同学的这位妈妈呀,是自带大喇叭功能。 人家是桂子花开香飘十里,她是嘴巴一张,响彻四方。 陈凤霞赶紧把人请进屋,嘴里头客气:“哎哟,到底是什么风,把你这位贵客吹来啦。不好意思,家里头也没什么东西。你是要喝茶呢,还是干脆给你冲杯糖开水。” 身量高嗓门大的女人立刻摆手,相当直接:“甭客气,你给我杯开水就行了,要是泡杯奶茶更好。” 陈凤霞扑哧笑出了声。 郑国强赶紧站起来,也不含糊:“行,那你要加珍珠吗?” 王家妈妈坐了下来,主动朝李教练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却只对着陈凤霞说话:“要,我就不废话了,其实前两天我就想过来,但怕你们在老家还没回。看样子倒是我想岔了,你们家连生意都做起来了。” 陈凤霞笑,也不接这个话茬,就开门见山:“你有什么事吗?” 王家妈妈拿下了自己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