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北落的心柔软得不像样,抬手揉揉她脑袋,难得露出个肯定的浅笑,“厉害。” 顾慈微讶,低头垂视足尖,余晖下玉白小脸染上清浅的晕红色。 想不到这人竟坦诚了一回,要知从前,想听他一声夸,真还不如向老天爷求一场六月飞雪容易。 “喵——” 视野里忽然钻进来一只小猫,通体雪白,两只前爪墨黑,像是不慎踩进浓墨中。它歪着脑袋,两眼乌溜溜瞧过来,一下把顾慈的心看化了。 “这里都荒废多久了,竟还有猫?”顾慈双目泛光,俯身去抱。 小东西却灵敏地躲了开,颠颠往戚北落那边跑,停在他脚边,眯眼蹭着他的脚。 而它旁边又钻出一只小黑猫,同它颜色正好相反,除了两只前爪白净如雪,通身漆黑如墨。 瞧见顾慈,它眯眼“喵”了声,绕去戚北落另一只脚,团成圈窝着。 “它们都是你养的?!”顾慈双眼圆瞪,跟猫儿似的。 在她小时候对戚北落仅有的印象中,他根本不喜动物,尤其是猫儿兔子这类柔弱的。 从前随父亲参加秋狩时,她就亲眼瞧见戚北落将一匹狼崽围困到角落,不顾它如何嗷嗷惨叫求饶,一箭将它射杀。 那眼神,冷若冰霜又杀气腾腾,足足吓得她三天三夜没睡好觉。 这样一个人,现在竟开始养猫了? 戚北落牵了下嘴角,不置可否,踅身去旁边的石凳坐好,从怀里摸出一包鱼干。 小白猫闻着味儿,两下蹦到他怀里,蹭着他的手撒娇,一点也不怕他。小黑猫则冷淡许多,得了吃的就蹿回地上,自己吃自己的。 平整到无一丝褶的锦衣沾满猫毛,戚北落也不恼,含笑喂它鱼干。持重的金光裹在他身上,卸去他一身凛冽,修长工细的玉指穿梭在雪色绒毛间,白皙肉皮泛起温煦的光。 像一幅画,一下印在顾慈心头。 众人都说她画工了得,可她知道,只怕自己穷极一生,也描绘不出他半分神|韵。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被太子这身份逼迫,才不得不钻进这冰冷的壳子里保护自己。 “前阵子暴雨,这儿的墙塌了。我捡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缩在瓦砾里头发抖,身上还落了伤,这几日才刚刚好全。”戚北落道。 顾慈微怔,“你常来这?” 戚北落瞧她一眼,摇头,“也就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过来散散心。”朝围垛抬抬下巴,嘴角扬起一丝得意,“怎样,我没骗你吧,这儿的风景一点也不输外头那些名园。” 是啊,的确半点也不输。 眼下日头已落得差不多,只剩半轮垂在天地交接处。煌煌帝京去了白日的喧嚣,静静窝在如锦余晖中。飞鸟点点,钟声邈邈,一派盛世祥和。 人见到开阔的东西,再躁动的心也会随之平静。 与这浩渺的天地相比,自己那点烦恼算什么?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他在。 梗在心头的最后一小点石子落定,去了看不见的地方,顾慈深吸口气,颠颠跑到他边上,抱起昏昏欲睡的小黑猫。 小黑猫不满地龇牙,顾慈帮它顺了下毛,它立马老实地窝好,眼神不屑,模样却享受,跟某人一样。 她忍笑,目光一晃。 不远处的墙角下放着个食盒,质地纹路都极其熟悉。她定睛一瞧,乌黑瞳仁倏地放大。 “我给寿阳公主送糕点用的食盒,怎的在这?” 戚北落身子一颤,不慎扯到小白猫的毛。它竖毛瞪他眼,戚北落假装没瞧见,继续抚它的毛,手已乱了方寸。 顾慈胸脯顿时起伏如浪,“我辛辛苦苦大半日才做好的糕子,你不吃就算了,还拿去喂猫?你、你……” 太过分了! 委屈涌上眼眶,很快湿了浓睫。 戚北落登时着了慌,忙抬袖帮她擦泪。 顾慈一把拍开他的手,起身就走,手臂却被攫住,用力一拉,她便跌入他怀中,奋力扭了两下,不仅挣扎不开,还被抱得更紧。 他把自己的心意全毁了,现在还不囚着自己不让走,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 顾慈越想越委屈,捏起拳头用力捶他胸口。戚北落尽数受下,眉心微折,却一声不吭。 “你听我解释。” 顾慈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还解释什么?她知道猫很可怜,但好吃的东西那么多,非要拿自己做了一晚上的糕点去喂? 外界还真没了动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顾慈诧异地掀开半幅眼皮,便见一双漂亮的凤眼,黑如点墨,深如幽潭,慢慢朝她靠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