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早些时候,易上闲从聆台山上下来,一手拖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说是白乌族云老族长的女儿。 而还有一手里,则捧着一副接近于残破不堪的遗骨——那原本该是什么人,程避起先没问,渐渐心里也清楚了,便忍不住一阵接着一阵难受。 再后来,云遮欢让一群白乌族人接回了北域。他们住的地方,便只剩下三个大活人,其中并不包括……那副早已支离破碎的人骨。 易上闲早在晏欺睁眼之前,便将那堆残骨给收进箱子里,嘱咐程避说,不能叫他师叔看见。 ——但出人意料的是,晏欺自打从睁眼开始,就没提过一句有关薛岚因的事情。 他不问徒弟死活,也不问徒弟在什么地方,有时候程避甚至在想,兴许晏欺压根没将薛岚因看得太重,所以觉得无所谓,也更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多大的反应。 小师叔这样一个人,平日总是一副冰冷寡淡的性子,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徒弟死了之后,他也还是那样寡淡,爱不爱笑程避不知道,反正话是真的没再说过。 偶尔易上闲来找他,也就三三两两那么几句,敷衍了事。次数多了,易上闲懒得再与他说话,要交代什么事情,便直接吩咐程避前来告知。 这一来二去的,程避耿直又热心,自然也对晏欺多添了几分照顾。 平日里端饭送药两不误,甚至晏欺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说话,简简单单一个眼神,程避就能会过意来。 但这孩子常常谨慎过头,到底比不得薛岚因那样大胆强势,在许多生活方方面面的事情上,都显得有些照料不来。 ——其中,就比如今日晨时,晏欺光着双脚,一人毫无意识地踏向深雪地里,甚至还执着于往深处走。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程避有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外彻底弄丢了魂儿,还是单纯存心地想要找死。 眼下没有任何办法,他将晏欺一路小心翼翼地推进屋子里,双手端着药碗,无奈道:“师叔你老这样,以后病了总得难受的……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晏欺没说话,隔着屋内飘满雾气的纸窗缝隙,远望院外层层叠叠的积雪。 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程避以为一直就要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晏欺忽然偏过头来,淡声问道:“易上闲呢?” 他居然说话了! 程避心里“咯噔”一下,登时不知要如何做出回答。过了半晌,才手足无措地道:“师父他近来有些忙的,据说在璧云城外看中了一块地,等着搭新院子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