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亥时末刻时,瑜婧带着几个近前侍候的人往对街去了。 将驸马住处的大门敲开,她身边的人立刻将那边上下都交代好了,按她的意思吩咐不许说她来过。 而后自有小厮领她去驸马住的地方。这宅子不大,跨过两道院门后没走多远便道了,瑜婧踏进房门一瞧,只觉意外的简陋。 ——其实也说不上真的“简陋”,只是她原本以为他是在这里好好置了个宅子,该讲究的都会讲究到。没想到这次凑合得很,只有必需的家具,旁的装饰约等于无。打隔断的多宝架上都几乎没摆东西,显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房里没留下人,瑜婧带着人拐进东侧的卧房,见驸马伏案睡着。 她初时以为他是读着读着书睡着了,走近一看,才见他右手还半握着毛笔,笔尖落在臂下的宣纸上,墨迹洇开一块,并且还在继续蔓延。 瑜婧蹙蹙眉头。他这样趴着,她也看不出他到底气色如何。她一时便迟疑要不要直接把他叫起来?如果叫的话,他就知道她来过了;可如果不叫,她就白跑了一趟。 迟疑间瑜婧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侧首一看,发现房里的炭盆已几乎熄尽。 “就算是驸马不想房里留人,你们也记得瞧着些炭盆啊。”瑜婧锁眉低斥了下人两句,“他这本来就是风寒,再冻一冻不是好得更慢?” 那宦官不敢吭气儿,躬着身赶紧去换炭盆。端起间盆底与地面轻一蹭,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中驸马身形一颤。 “怎么……”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先循声看了看那边,再抬眼看见面前的人,顿时一滞,“公主……?” 瑜婧也一滞,倒是很快定住了心神,垂下眼帘一如既往地冷着脸。 “公主何时来的……”驸马有些局促不安,起身走上前时都没顾上礼数上的事,慌乱地一握她的手,又在回过神的刹那间立时松开,转而施了一揖。 “你……”瑜婧在那瞬间里已然察觉到他的手滚烫,心绪起伏几番,话还是软了下来,“你干什么这么睡。既然病着,就好好歇息。” “是。”他声音稳稳的,又明显有些虚。应完之后见她久无下文,迟疑道,“公主找臣……何事?” “……”瑜婧踟蹰着要不要扯个理由,但最终说了实话,“本宫就是来看看。” 她分明地看到他眼里顿时一片欣喜,欣喜到让她承受无力。 “……你别这么看着我。”瑜婧避开他的目光,“我不会待太久的,一会儿就走。” 话音落下,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说“一会儿就走”而不是“我这就走”。 驸马显然也有点不适应现下的这种相处,打量了她半晌,不确信地询问:“那……臣去歇着?” 她点点头,他便走到榻边去坐了下来,然后他继续带着不确信打量她,她一言不发地走去他榻边的绣墩上坐下。 “嗯……”驸马想了想,“公主若觉得臣这里无趣……案上是臣刚写的故事。” “我不爱看故事。”她脱口而出,言罢发觉自己这拒绝压根没过脑子,只是习惯性地拒绝他而已。 他则分明有些意外:“您不爱看故事?” 她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追问,但也只能顺着自己方才的话说,于是点点头:“是啊,我不爱看故事,从来不喜欢。” 他皱了皱眉头,近一步问她:“那鬼怪的故事呢?” 瑜婧怔住,一点让她自己都不敢信的猜测在她心里蔓延开。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驸马看了一会儿:“你……” 她眉间轻颤着:“你叫什么名字?” “……”驸马神情一僵,继而嗤地一声笑出来,“臣与公主都成婚小半年了。” 她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瑜婧窘迫起来。这确实太荒谬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可是,她确实没在意过,在挑选驸马时她答应得漫不经心,旨意下来后她都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根本无心去记他姓甚名谁。 驸马为这个又笑了会儿,然后正了色:“臣姓安,单名一个辽字。” 她为这个答案一愣:“那……你怎么知道鬼怪故事的事?远兮是谁?” 他轻挑了下眉头:“那是臣的字。” 顷刻间,瑜婧心头猛颤,数月来的刻意疏远在这一瞬全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