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德便先让相太医看桌案上的六枝花。 “翠雀花、紫龙须……”相太医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拿起每一株花草仔细地观察它们的花瓣、花蕊与叶子:“月见草、晚饭花、醉心花……夕颜!是夕颜啊!” 相太医大喜过望,生生拽下了自己的胡子。 “王爷,这些花药,傍晚生早晨凋谢——这是‘夕颜’的配方啊!”相太医攥紧翠雀花:“只有这一枝,除了这一枝……”相太医的手都在发颤:“翠雀花难道是‘夕颜’的解药吗?” “什么夕颜?”苏令德从来没见过相太医如此激动的模样,她急得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船上的人向我撒的就是名为‘夕颜’的药粉。”玄时舒目光冰冷地看着桌上剩下的五株花药。 苏令德悚然而惊,只觉得寒气从脚底而起——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天师,究竟会是救命恩人,还是罪魁祸首? “老臣不济,只能勉强摸索出‘夕颜’的配方,可饶是知道翠雀花是解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配置。”相太医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重:“老翁既然执意要去找华大夫,想必华大夫一定有解……毒之法。” 相太医适时地把“蛊毒”二字咽了下去:“但是,我们对外称您只有半年之期。您不马上请天师救治,恐怕会惹人怀疑。” “而华大夫失踪了。”苏令德简直要急得在心里嗷嗷叫:“一个失踪的人,要从何找起?” “如果,是灯下黑呢?”玄时舒沉声道。 “诶?”苏令德困惑地看着他。 玄时舒尚未说话,川柏便来传信:“王爷,我们已经确认,今夜山上的病人没了生命之忧,转入了临仙山下的医馆。但是病人没见到天师的模样,说天师一直带着面纱,身边有几个药师相助,这跟其他人的口径是一样的。” 苏令德恍然大悟:“那一家五口,是你安排来试天师虚实的?” 玄时舒点了点头。 “你灯下黑的意思——”苏令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华大夫就是天师!?” 玄时舒的目光掠过相太医手中的翠雀花,落在苏令德身上时,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天师究竟是谁,华大夫究竟在何处,试试就知道了。” 他从前也这样云淡风轻,可苏令德知道,从前他的云淡风轻里,带着一丝死气,是生也无所谓、死也无所谓的颓然。 而如今,他眸中的笃定,却是对握住生机,胸有成竹。他看着她,语调如同他落在棋盘上的棋子那般从容:“放心。” 苏令德唇边勾起放松的笑意,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侧首一笑:“我放心。” * 翌日,方郡守和曹郡尉联合宴请玄时舒。午宴过后,玄时舒传话回留园,不仅允诺把阿雅尔送回临仙山府,更要替天师铸金身,既表歉意、亦表诚心。 苏令德听闻消息之后,立刻给曹岚下帖,请她来留园一聚。 苏令德所用的名义,是因为曹岚一直替天师侍奉花草,她想询问曹岚关于临仙山府内的事,也好替玄时舒准备一二。 曹岚当晚即来赴宴。 曹岚觉得,父亲和方郡守共同参加的午宴,大概让玄时舒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她略带得意地理了理自己头上的金蝶流苏簪,抚平青碧色蔓草纹香云纱裙的褶皱。 昨日上临仙山,她可没觉得穿着半旧衣裳的苏令德有什么明媚动人的地方。 然而,当曹岚走下马车看到苏令德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霎时就凝固了。 第47章 贼来? “快去看看,是哪里出了事!”…… 苏令德穿着凤鸟纹妆花罗的上襦, 锦缎若水,飘逸如仙。她下着一条银红色凤凰锦的凤尾裙,阳光洒落在裙裳, 凤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更不必提她乌云鬓间的鸾凤流苏步摇, 红宝石簪为凤目,宝珠璎珞嵌于凤身, 金珠与珍珠相隔组成流苏, 随她莲步微动,熠熠生辉。 苏令德,就如宝剑出了那灰扑扑的剑鞘,如雪中红梅那样明艳动人。可偏偏她美而不自知,也全然没想过要彰显这样如火的娇艳。她唇边带着的笑意,如雨后初霁般纯澈。 她的笑容太刺眼,刺得曹岚眼睛疼。曹岚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发髻上那支金蝶簪, 如同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一样, 沉沉地压着她的脖颈,上不得台面。 “曹姑娘?曹姑娘?”苏令德见曹岚跟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困惑地叫了她几声,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