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时,这静美的春景又忽地活了过来。 他像是久聋的人,忽地听到了春声。热闹,却又不喧嚣。 白芷适时地扬声道:“车夫,启程了,别误了时辰!” 马车顺顺当当地驶离了红袖楼。 苏令德把折扇还给涠洲王,涠洲王接过折扇,淡笑道:“我说话可不是这样。” 苏令德哈哈一笑:“可她们也听不出来呀。” 她伸手沾茶,在水迹干涸的小几上信手而画,竟是将涠洲王所绘的应天城地图一一复原。苏令德在涠洲王府、陶家、红袖楼上各画了一个圈,点了点:“从涠洲王府到陶家,经过红袖楼可是绕了一大圈。” 她又不是个傻子,哪能不知道这是要演给她看的一场戏。 涠洲王也不解释,只袖手将地图拂去:“你这可不像是好姑娘会做的事儿,就不怕我怒气冲冠吗?” “那你生气了吗?”苏令德给他换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涠洲王脸上露出笑意,他接过茶,抿了口:“若是我母后听到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呢?” 苏令德笃定地一笑:“无人亲眼所见,谁会信是我开口?闲言碎语就只能从这马车里的人口中传出去,王爷会让你的人把这事儿传出去吗?” 涠洲王双手一摊,半真半假地道:“他们可不像你两个使女,未必对我忠心耿耿。” “那好歹能帮王爷揪出一个不忠之人。”苏令德慢悠悠地吃了口糕点:“不也很好?” 赵太后明显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涠洲王。既如此,她就算是端庄堪比观音,那也没用。 更何况,就冲着她冲喜让涠洲王醒来的份上,赵太后要么就无声无息地把她杀了,要么,对这种小事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会延祸家里人,她都不在乎。 涠洲王深看她一眼,她果然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就让他生出好奇来:“你既然把风险摸得清清楚楚,闭口不言不就成了?” 苏令德刚吃完一块桃花酥,正去夹第二块:“我忍不住呀。”她夹起桃花酥,眯着眼放入口中。 涠洲王将折扇拍在手心,哈哈大笑。 * 涠洲王到了陶家,脸上仍有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陶夫人前来迎接,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少年丰神俊秀,举世无双。可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还是暗自同情地摇头。 “德姐儿,倩倩她们正在后院等你去赏花呢。”陶夫人语气温和,活像是苏家“通家之好”的长辈。 陶家逼苏令德冲喜,落在外人眼中,当然是苏令德“情出自愿”,陶家“百般无奈”,只好“有愧而受之”。陶夫人还特地强调自己请了贵客:“大长公主的孙女,魏县主也来了。” 想到新婚晚吃瘪的魏县主,苏令德点点头,就转过头,巧笑倩兮:“王爷,我去摘花送你。” 涠洲王没料到她忽然回头,笑着应下。只是,他看着苏令德的背影,目光在她的裘衣上逡巡,又落在裘衣下露出的那一节石榴红裙上,笑意便也渐渐淡了。 “王爷,往宴厅去的一路都改成了青石板,您一点颠簸都不会有。”陶家人见他不动,担心这祖宗转身就走,连忙恭恭敬敬地道。 “本王突然觉得有点累,不想去席上了。”涠洲王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道:“劳驾让本王去个能赏景的亭子,歇歇脚。” * 陶家的景色确实值得一赏。 陶家的宅子在长干里和梧桐巷交界处,一面临着栖渊河。陶家引栖渊河水入园,苏令德走去后院的路,便是随着水流而曲折。 她们的左侧是一排厢房,右侧是河畔。柳亸莺娇,曲水流深,正是新春盛景。倒是跟海风阔烈,激浪拍石的乐浪镇,很不一样。 鲍嬷嬷见苏令德不错眼地看着两旁景色,不由暗地里笑话她没见识。 她知道苏家是将门,向来粗糙得很。于是故意道:“老奴先前跟王妃说过,这涠洲郡啊还是比不得都城应天的。您瞧瞧这园林,多雅致。老奴没骗您吧。” 苏令德“啊”了一声:“我怎么记着,你船上说的是:‘皇城富贵地,遍地金银’?” 鲍嬷嬷一噎:“说金说银的多俗呢。应天城里,便连衣裳都时兴软烟罗、蝉翼纱,染鹅黄翠柳,图一个雅字。” 苏令德边听边点头,伸手一扫外头景色:“这山水奇石,花钱了吗?”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