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紧要的消耗物品。申城乃海陆运输集散之地,物资收拢运送,原就比江宁方便。好比西药这一项,从申城采购,直接运往河阳,方便快捷,自然没有平白往江宁再转一次手的道理。如此运作,一来是魏司令厉害,自己有门路,”抬头,“如咱们这般,替魏司令效劳的,或许不在少数。二来江宁负责军需的部门,这方面未必能满足河阳军所需。魏司令能自己解决,及时有效,可说大大利于战事。这是往好了猜……” 安裕容面带笑容望向他,饶有兴致:“那若是往不好了猜呢?” 颜幼卿定定神,理清思路,道:“往不好了猜,军队主帅自己把控后方军资输送,或者是后方无能,又或者是前方后方不和。从这件事来看,魏司令与江宁革命党政府某些势力之间,大约不是十分和睦。杨元绍杨兄转投了魏司令,说明他同革命党内与尚先生相争的那些人,定然不属一路。但不知留守江宁负责军需的是谁?看魏司令这般举动,怕是不甚信任对方。” 安裕容点头:“此事确实再一次暴露出革命党内之不和,无处不在。不过宋承予先生作为最高领袖,未必不知道这一点。魏同钧乃是他头号心腹爱将,哪怕为前线成败计,也不会留下与他作对的人负责军需。所以……” 颜幼卿眨眨眼睛,仿佛想通了什么,道:“所以江宁军需部门与魏司令,应当就此事达成了默契。军队将领如此行为,第一条用处,便是将军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单如此,魏司令名义上,只是河阳军的副司令,从战争局势看,之后蕙城部、楚州、西川等地北伐军,将陆续抵达中南地区,由此继续向北进发。不论哪一条路线,河阳都将成为物资供应的中转地。魏司令手里有最紧俏的物资,其他将领便都得设法与之交好。如此看来,这第二条,便是他能借此壮大自己的实力,提高在整个北伐军中的地位和影响。” 见安裕容满脸鼓励之色,颜幼卿继续努力开动脑筋:“军需采购,说到底,也是一种买卖。好比他从咱们手里购买西药,就需大笔现款,这些钱,总不能是魏司令自个儿掏腰包。若江宁军需部门与他暗中有默契,公账上这方面的资金,说不定已经到了魏司令手里。”说到这,颜幼卿脑中灵光一闪。他做了这许久生意,买卖行中门道早已熟知。只是闪念间想到的内情令人惊讶,不由得“啊”一声:“我明白了,这第三条,便是……聚敛财富。好比魏司令从咱们手里购入西药,咱们给他的,几近于成本价,与市价相差何止几成。他报给江宁的,必定不是这个价钱。别家商户,想来亦是类似情形,这么算下来,倒手截下来的金额,堪称巨款。” 安裕容连连颔首:“层层深入,鞭辟入里。阿卿,凭这份眼光,你足可以代笔,替几大报社写时评了。” 颜幼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是胡乱猜测一把,背后实情未必如此。魏司令有什么私下手段,与咱们也并无干系,只盼他愿意出力帮忙,援助咱们相救徐兄才好。” “虽说是猜测,恐怕虽不中亦不远矣。徐兄的事,于咱们是千难万难,于他河阳军司令而言,却是举手之劳,惠而不费。我只祈愿徐兄吉人天相,能顺利与咱们接上头。” 安裕容叹息一声。回头望望,火车乘务员并未上这一节车厢,两个押送药物的伙计正坐在中间啃干粮。嘴唇贴住颜幼卿耳朵,把声音放得更低些:“以上数条并置,这场战争相持越久,对魏同钧越有利。就结果而言,不论北伐是胜利还是失败,魏同钧都将获得莫大好处。经此一役,他必定成为革命党中实力最强、声望最隆者,只怕……连宋承予都要比不上了。” 两人想起当初清湾镇映碧湖中与魏同钧初遇情形,不由得唏嘘感慨。对方青云直上,大权在握,昔日浅浅一点缘分人情,此去相求,多半是不管用的了,反不如利益交换来得可靠。 入夜,两人吃了干粮,与四海大药房伙计轮流值守,随意眯了一阵。河阳乃是终点站,火车行程过半时,乘客便已下了个干净。凌晨时分,经过某个大站,后面几节客车厢全部换成货车厢,满载货物,上覆油布,竟是早已准备妥当,叫人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尽管工人们动作极快,也耽误近两个钟头。安裕容作势想下月台走走,叫四海的伙计好声好气拦住。不多时车站里有人送了热饭热菜上来,倒是吃了一顿安稳饭,又借这工夫草草补了个回笼觉。 这一日傍晚,终于抵达河阳车站,算来路上费了整整一日一夜。北伐军借用来运送物资的火车,远比不得申津特快专列那般时速,亦谈不上平稳舒适。安裕容、颜幼卿近年来手头宽裕,最次也是申津特快三等座。如今药材堆里局促这许久,均不免有些腰酸背痛,手脚僵硬。 颜幼卿伸展四肢,头一个跳下车门,回身扶了安裕容一把。 两个同行押送的伙计尚不如他二人,手脚抖动半晌,方慢腾腾爬下车来。 颜幼卿问:“咱们把东西搬下来么?” 侯姓伙计连连摇手:“不用不用,魏司令的人马上就到,他们当兵的力气大,用不着咱们。”他是赵经理心腹,m.DAMingPuMp.coM